梅雨季,汀南变得闷闷沉沉。
乌云仍旧压着,天气闷热,空中发出一阵沉重难听的低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降雨。
晚间的酒吧街人气旺盛,潮闷的天气阻绝不了躁动的心思。俱乐部包间里鱼龙混杂,环境音吵乱,门吱吱嘎嘎地被人推开,空气里也浮起一层细密的白雾。
因男友仲辉的缘故,温嫦是“四时”俱乐部的常驻客,也因大大咧咧的性格,和很多人都打闹成一片。
温嫦一头水波纹卷发,叼了根棒棒糖揽着黎哩的肩,笑眯眯地给大家介绍说:“怎么样,我朋友漂亮吧?”
“她叫景礼。”
黎哩今天穿着宽松的白衬衫,皮肤白净得像羊脂玉,黑发长直地垂落肩头,眼底清澈灵透。
不笑时气质显得有些清冷,笑起来时杏眼弯起,好像猫和老鼠里那个高雅的美女猫。
她往这里一坐,就是那种容易遭贼惦记的人。
温嫦警告地瞥向他们:“你们可不许欺负我锦鲤妹妹。”
温嫦的男友仲辉留着平头,长得一脸正气,目光落在黎哩身上一秒,什么也没说。
“你朋友那哪能欺负啊?”倒是金羿踢了下桌角,一脸好笑地扯着唇角,“你朋友就是我们朋友,放心吧,谁也欺负不了景礼妹妹!”
温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你小子嘴贫!”
说完她偏过头,温声和黎哩介绍起来:“他们都是我朋友,人不坏……”
温嫦给介绍了好几个人名,黎哩顺着她的话,礼貌地和她的朋友打招呼。
今晚好像是他们的同学聚会。
一群年纪差不多的人在人生分界线徘徊,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在这张酒桌上聊人生,谈理想,讲抱负,提爱情,议从前。
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问题,无论是普高还是职高的学生,都在这一时间齿轮上迈向下个全新轨迹。
黎哩坐在俱乐部角落地方,漫不经心地搅和着灰蓝色茶几上的酸奶碗,稠白的酸奶碰上黑紫的桑葚,夹杂的色块被混开。
醇白色泽失了白,桑葚色也彻底变得浅淡。周围环境音很吵,黎哩心不在焉的,游离的思绪忽然停滞在那个雨丝密布的夜晚。
白裙被雨水浸湿,黏腻难受地挂在身上。
纯黑的冲锋衣套在身上,带着具有侵占性的冷香气息,和白裙紧紧贴合在一起,隔绝外界的冷。
她又想起了那个藏匿在黑夜阴影里的少年。
尼古丁的气味被雨水冲淡,黎哩手指微蜷,抬眸,视线直直地盯着宋驭驰漆黑的眼底。她眼底被困惑的复杂情绪包裹,错愕之外,还有藏在深处的愠意。
少年的眼神凌厉,像会拉着人沉溺在蓝色海底的漩涡里。但眉毛懒懒耷拉着,浑然天成的冷与痞,更像澎湃的浪潮,有吞噬一切的危险气息。
“拿着。”他淡淡地说。
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但这位“不像好人”的人留下可御寒的外套和伞,独自冲进雨势渐大的雨幕里。
当真个是怪人。
黎哩收回不解的视线,发上坠着的水珠同雨水一样跌落向下,蜷曲的指尖磕上衣服里冰冷的硬物。
她垂眸,借着夜晚的霓虹看清了黑色冲锋衣口袋里咯着的东西。
一张身份证。
一本记事册。
都是她的。
外面水淹霓虹,隔绝了城市的吵与闹,少年很高也很瘦,像划开急湍的雨幕,黎哩再度抬头,眨眼,看他劲瘦的身形模糊在溃发的立夏雨幕里。
他面部棱角分明,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礼貌而又疏离。
记忆中,他那双手也很好看,指骨微凸,手背青筋蔓延,潮湿阴冷的雨夜里他忽然扼住黎哩的腕骨,是雨夜里仅有一点儿的温热。
而在那之后,黎哩辗转过许多地方,再没见过他。
“景礼?”
金羿和仲辉他们喝酒时一直关注着黎哩,见她兴致不高,他捏着酒杯凑过来,带了些酒气过来,“酸奶不好喝吗?”
俱乐部包间里光线杂乱,从透明的玻璃酒杯折射到黎哩脸上,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22号小球离开,她刚抬头,又听金羿无奈说:“温温姐可交代了,不给我们喂你酒。或者你想喝点什么别的?”
金羿笑起来,露出一片白牙:“我去买。”
他很热情,语气里参着认真。
但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黎哩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好脾气地回绝:“挺好喝的。”
金羿一愣,不是饮料的问题,那便是别的了。
他直接从对面坐过来,凑得更近了点儿,主动和她搭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哪个学校的?”
他们这批人都是职高的学生,平时一起吃喝玩乐,有过很多阶段性朋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