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县城,刺绣厂。
职工宿舍内。
刘红梅在床上翻了个身,借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亮,她朝着对面的床榻问了句,“玉婷,你睡了没?”
“没。”
姜玉婷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考虑的怎么样了?”
“离婚的事儿。”
“我不知道。”
姜玉婷叹了口气。
刘红梅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床沿,“你看看你,总这么柔柔弱弱,逆来顺受,所以才老被人欺负!”
这话其实说的不够准确。
姜玉婷不是逆来顺受,而是怕麻烦。
人做出任何改变,都需要经历麻烦,特别是做出一个积极向上的改变,经历的麻烦尤其多。
姜玉婷不是一个擅长解决麻烦的人,所以她通常选择安于现状。
她翻了个身,看向室友,“红梅,你说,李前程会变好么?上次回去,我瞧着他像是变了个性子。他要是以后不赌,这日子倒也能凑合过……”
刘红梅不屑地笑了笑,“你忘了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花言巧语,吹牛打屁。偶尔变得像个人样,那也是装出来的。
别的不说,你攒了两年的工资,足足两百多块钱,李前程全都骗去,在赌桌上败光了。这你都忘了?
你辛辛苦苦上班,他在外面鬼混!来找你,无非是来要钱,每次来也都空着手,连半个苹果都舍不得买给你。
跟着这样的人,还能指望有好日子过?
别抱有幻想了,李前程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改不了的!你还年轻,总不能把自己吊死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吧?”
“可是真要是离了婚,那以后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而且还落到一个不好的名声……”
“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红梅摇了摇头,“你又不跟那些对你指指点点的人过日子。再说了,你可是咱们纺织厂的厂花,还怕离了婚,没人要?”
说到一半,她咧嘴一笑,“我们组的赵主管不是对你很有好感?我看他这几天,对你嘘寒问暖,十有八九是对你有意思。”
“我离婚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开始向我献殷勤,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姜玉婷虽然性子软软糯糯,但却一点也不傻。
“要真对我有好感,当初徐胜利来骚扰我的时候,他怎么不站出来?”
“可能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赵主管这个人又稳重,又靠谱,比李前程可强太多了……”
刘红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榻上,“你还不晓得吧?徐胜利被公安给抓了!”
“真的?”
姜玉婷脸上闪过一丝畅快,“怎么被抓的?”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这消息好像是从赵主管哪里听来的。说不定跟他有关系,”
刘红梅开始脑补一系列情节,“会不会是他看不惯徐胜利三番两次来骚扰你,所以才动用关系,把徐胜利给抓进去了?听说他有个表哥是公安局的。”
“公安局能随便抓人么?应该不能吧?”
姜玉婷不信。
刘红梅觉得瞌睡有些来了,“反正明早上班能见到他,你要是脸皮薄,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不说了,该睡觉了。”
姜玉婷仰面看向天花板,脑子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主管赵觉民的身影。
挺普通的一个人,长相普通,身高普通,倒是对自己总是一副和煦的笑脸,为人沉稳。父母是刺绣厂双职工,家里条件不错。除了长相没有丈夫清秀,其余各方面都比丈夫要强不少。
“如果他真的为了我,动用私人关系,抓了徐胜利。就凭着这份心,就比丈夫要强太多了。”
姜玉婷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李前程和李三妹回村的时候。
差不多将近九点。
农村的作息时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八点不到,便通通熄灯入眠,整个李家村一片漆黑。
李大山担心儿子和女儿,和老伴一起,拿了手电筒,守在村口等人。
终于瞧见村里的那辆骡车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嘴上抱怨着,“怎么回事?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出摊的货比较多,所以多耽搁了一些时间。”李前程跃下了骡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当家的,孩子们累了,回去再说吧。”
沈红月打着手电,在前面照路。
回了家,李三妹便兴奋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当听到今天赚了一百二十块六毛的时候。
老两口再次被震惊了。
“真的赚了,一百二十块六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