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
“你来了?”彭坤微微抬眼,平静地瞧着面前之人。自回都城,他就被关押在这里,前前后后换了几波人审他,却未从他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文成君急着寻求真相,也只能亲自过来寻他。
“彭将军想让我来,我哪敢不来啊?”文成君坐在彭坤面前的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曼陀罗。
“你这花倒是开得不错……”随着文成君手上的动作,彭坤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是不错,同样也致命,”文成君浅笑着,打断了彭坤的话,“人们把它当做地狱之花,你就不怕,那些人回来向你索命吗?”
“我以为你是爱花的……毕竟在寿春那些日子,你的确每日都有侍弄那些花草。”
“或许十岁之前的文成君的确是爱花的……”文成君的思绪被带回十一年前,那个小女娘再也回不来了。
“你,恨我。”彭坤第一次从文成君眼底,看到了那份无法藏匿的恨意。
“是,”文成君坦然承认,“我恨,恨你们,一环一环铸就了孤城的悲剧;恨你们,明明有无数次可以回头的机会,却还是选择欺骗;但我还是最恨自己,恨自己总是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将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
“噗哈哈哈……杀了我,”彭坤蛊惑道,“你不是要复仇?”
“你以为我不敢?”
“我庆幸你恨的不只是我,也为此遗憾。不过,你最该恨的不是我……”
“那应该是谁?”
……
另一边,凌不疑与程少商为程始洗脱了冤屈,二人怀疑楼犇,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过还好,程少商在楼氏庆功宴上,拿到了楼犇为王延姬亲手刻的铜镜,证实了楼犇与叛军将领勾结。
楼犇心气高,事情败露后,当场自刎,也因此楼太傅阻碍子弟前程之事败露,楼氏阖族罢官,楼太傅受到了楼氏族老的责问。可谁知楼太傅居然罪名尽数推给夫人,楼大夫人落得不悌不贤、离间骨肉的名声,最终被遣送回娘家。
不过,文成君在早朝时,好心地将之前搜集的楼太傅罪证递了上去,倒也没便宜了他。文帝震怒,撤了楼太傅的官位,念在他在朝多年,只叫他回乡养老。
至于楼家二房,王延姬受不了丈夫离世的打击,投河殉情。而楼垚历此磨难终于成熟,决定迁居骅县,完成自己的志向。
程少商在凌不疑的陪同下,亲自去给楼垚送行,可尽管楼垚深明大义,一时之间也难以平复心绪,尚且不知该如何面对程少商二人。
文成君没有出面,只站在城楼上看着何昭君向程少商道别。经诸事,何昭君再不复当年娇蛮任性,也不似最初那般洒脱自在,但她目光自信而坚强,没有半分阴翳,她终究是成长了。
何昭君与程少商道别后,正准备转身离去,却下意识地看向城楼……
城楼上的女子穿着朱红色宝相纹楚绢,看起来明艳照人,与她们初见时不一样,那时女子只着素色劲装,她以为她是哪家的玉面郎……
何昭君冲着城上之人遥遥一拜,城上之人微微欠身还礼,此一去,不知二人何时能相见,或许哪一天文成君打马经过骅县,二人还能一聚,到时一起月下饮酒也是好的。
与何昭君别过,文成君一刻也不敢耽搁,动身去了杏花别苑。如今的霍君华虽然看似精神抖擞,实则早已油尽灯枯。她自幼便身体孱弱,孤城又遭逢生死大难,这些年来亏虚不足,凭着那些珍稀药材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其实不止是霍君华,凌不疑也是早产儿,其实他应该唤做无伤的,但是因为身子弱,便与霍家的小儿子换了姓名。
霍无伤和凌不疑长得相似,可是性格截然相反,凌不疑活泼好动,霍无伤则文静明理,平日里爱好看书习字。
文成君已经许久未踏入杏花别苑,崔侯陪着霍君华在院子里晒太阳,崔侯倾心霍君华,即便她疯癫痴傻也从未嫌弃,只怪霍君华年轻时看不上相貌平平的崔侯,寻了那凌益。
“姝华阿姊!姝华阿姊,你看这花好看吗?”见文成君走进来,霍君华便举着手里的花跑过来,“我要拿去给我阿兄看!我阿兄呢?我阿兄,我阿兄死了……凌益,你负我!”
侍奉霍君华的婢女将霍君华带到屋里安抚,只留了崔侯与文成君在外面。
“君华每每看到你都会想起你母君。”崔侯率先打破了宁静。
“所以平日里我并不愿来这里……”
“你今日来……”
“为了求证。”
“求证?”崔侯疑惑着,文成君却并未作答,道了别,径自走出别苑。
晚间,凌不疑带着部众将彭坤从廷尉府掳至北军狱,对其实施酷刑,逼问关于孤城案的真相。彭坤丝毫没有悔意,并不配合他的询问,表示自己和将士们数次征战沙场,濒临死境,而老乾安王却能坐享其成,至于霍将军纯属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