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南的声音继续传来,拉回了他的神智。
“奶奶逃离了浔龙国,也来到了大元的境内,隐居于偏远小村,生下我爹。
因逃跑途中动了胎气,我爹出生之后便身子孱弱,幸而奶奶精通医术,这才让他活到了能娶妻生子的年纪。
但在我一岁那年,他因为一场风寒去了,我娘也跟别人跑了,我便与奶奶相依为命。”
宋十三听到这儿,整个人的脑子再次嗡嗡作响,心口也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几针似的。
那个曾经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凡事挑剔到苛刻的娇小姐,竟然沦落到一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子,独自生下孩子,养大。
对此,宋十三根本无法想象。
又缓了半晌,宋十三才再次开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宋瑾南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奶奶临终前留给我的,此乃她生前最珍视之物。”
宋十三盯着那块玉佩,双目发怔,久久都没有回神。
半晌他才伸手,拿起了那块玉佩,苍老的手在那上面轻轻摩挲。
摩挲到那玉佩上方缺的小小一块,他的动作顿住,整个人都有种如遭雷击的恍惚与
震惊。
这玉佩,是他的。
他入师门之时,身无长物,唯有这一块母亲留下的玉佩傍身。
原本这玉佩是完好的,便是因她之故,才缺了那一小块。
宋十三和骆香凝皆是性子暴烈,脾气不好之人,因为此故,两人结仇。
后来,不知何时,他的这玉佩就丢失了。
这块玉佩素来都不离他的身,按理说不应当丢失才是。
他便一直疑心是与他不合的师兄弟蓄意偷了去。
却不想,竟是到了她的手里。
她究竟是何时拿走的?她怎会有机会下手?
难道是那晚……
生前最珍视之物……
怎么可能?
她明明最是厌憎自己,那一晚之后,她更是毫不留情地奚落于他,口口声声称只是将他当作玩乐的面首。
她素来这般狂放,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他不曾有过半点怀疑。
既然如此,她又缘何要将自己的玉佩藏起来,还一直视若珍宝?
宋十三脑子都要炸了。
一时之间只想把那老太婆从坟里掘出来,好生质问一番。
宋十三喘着粗气,“那她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宋瑾南却是摇了摇头,宋十三见
此,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不知该如何言说的失望,还有一股深深的恼怒。
那老太婆,年轻时便是个恶女,便是老了,也不叫他安生。
宋十三心中如烈火灼烧,又似百爪挠心,委实难受。
最终,到底还是按捺住了那诸多的情绪,开口问,“那,她去世之后,你是如何过的?”
宋瑾南垂眸,声音轻缓,“奶奶教我习过医术,我过得挺好的。”
宋十三目光落在他瘦削的身形和洗得起了毛边的衣裳上,眼中划过一丝难掩的动容与痛色。
过得挺好,又岂会是这般光景?
宋十三嘴唇哆嗦,还想再追问,最后看到他低垂的脑袋,最终还是住了嘴。
宋瑾南没有让宋十三验证身份,他能说出焚音谷,能知道奶奶的身份,就说明他就是宋非寒,自己的爷爷。
他垂着眸不说话,整个人乖巧安静,像是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周身又仿若自带着淡淡的疏离。
宋十三满腹思绪,很多话想要问,但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又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今天发生的事情,无论是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孙子,还是骆香凝的死,抑或是梵音谷十几年前的惨遭灭门
,每一桩,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乱了方寸。
“你来寻我,是有何打算?”
宋瑾南微微抿了抿唇,抬眸望他,那双眸子似盛着一片茫然,如同走失的幼兽。
“奶奶临终遗愿,叫我寻到您,认祖归宗。您,不认我吗?”
对上他那目光,宋十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一种奇异的,以前从未有过的关于亲情的羁绊在心口泛滥。
但性子使然,心中哪怕百般情绪,终究说不出口。
他面色略显别扭,“我现在千灵山中隐居,你可愿与我回去?”
宋瑾南的面色一松,当即缓缓点头。
“孙儿愿意。”
宋十三的心里也微微松了几分。
肖子健远远地站着,并不敢靠近偷听,是以并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