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棺三日,苏洵父子三人结束了在汴京的考试之行,急匆匆地归来。
古代书信往来慢,月余才能收到,他们错过了王弗寄去的信件,此刻还未收到程氏病重的消息。
当远远看到家门口挂着白布,听到不断传来的哀悼声时,三人面上大惊,连忙加快脚步,跑回家中。
儿子两人,双双获选进士,荣归故里,正想把喜讯告知家中妻母,怀着期待的心情,舟车劳顿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进院门,两个人影跪在堂前守灵,周围弥漫着沉痛的氛围,有四个前来祭拜的宾客和亲戚守在一旁。
苏洵身体晃了晃,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捏住,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是妻子程氏吗?”
一别大半年,不曾想归家之后,已物是人非。
苏辙苏轼两人同样鼻子酸楚,不敢置信的连连摇头,他们扶着浑身发软的父亲,进入堂中。
两人随即跪在灵柩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低声呜咽起来:“是儿子不孝,未能在家侍奉母亲!”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还没得到两个儿子高中的消息,人却殁了。
几人抬眼看到陈圆圆和王弗一身白衣,头上戴着白帽,因三日未好好睡过一觉,脸上憔悴不说,眼里还布满红丝。
家里只有她们两人,不懂丧仪出殡之事,只能去苏家,请长辈前来主持。
一切事宜,都要听族中长辈吩咐:“棺汣前需点亮两根白色蜡烛,香炉里放置三根香,燃尽便加香,不能断,以慰去世亡灵!”
她们这几日要一直跪念,前来慰问的亲朋,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的身影,单薄的像纸片人一样。
苏轼身为家中长子,此时虽然心情哀伤不已,可还是强撑着,操办着母亲的后事。
他眉头紧皱,询问母亲去世的缘由。
王弗抽噎着说道:“母亲喝了不干净的水,引发了痢疾,大夫治疗了一段时间,可仍不见好,前几日,婆母叮嘱完我们一些事情后,不久就没了气息。”
想到婆母的离去,尽管以前王弗也对她产生过怨气,可现在只有悲从中来,心底是深深的惋惜。
了解事情微末,周围叹气声不止,世事无常,亲戚也在旁抚慰:“节哀顺变!”
苏辙垂下眼眸,脸上挂着一丝深深的忧伤,当听到嫂子的回答时。
他的眼睛中不禁泛起了泪光,身体微微颤抖,心里想到曾经母亲总是偏宠于他,因为他年龄小,在家从不让他干活,一直支持他做学问,可等到他考取一身功名回来,母亲却走了。
陈圆圆跪坐在蒲团上,悄悄抬眼打量着父子三人。
她着重看了几眼苏辙,细长的眼睛,身形略显瘦弱,大半年不见,好像高了不少,是父子三人中最高的。
此时的苏辙垂着头不说话,程氏的忽然去世,显然对他的打击很大。
苏洵跪坐在地上,直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前白茫茫一片化程虚影,仿佛听不到耳边的嘈杂声,只有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他低声呢喃:“是我回来晚了,还未亲口告知你,孩子们有出息,进士及第,你原本肯定是要欢喜的!”
年过五十的苏洵,此时像个小孩子,跪在灵堂前痛哭,悔恨和悲伤交织在他的心头。
回想起妻子程氏,一辈子劳累命,他年轻喜欢出外游历,她却从没说过一句反对的话,还时常宽慰他。
年轻时,她受苦了,现在悔过也无用,人走了之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把。
他的声音带着沉痛和愧疚,缓缓吐出几字:“嗚呼!與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棄我而先。”
说完后便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众人兵荒马乱的,把人扶到了屋内的床上。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众人都生怕苏洵一时想不开,留得一人,在屋内一直开导着他。
直到夜幕降临,亲戚都已远去,他才缓过来心神。
屋内,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守灵。
苏洵坐在用草编织的蒲团上,一直望着灵堂的方向。
王弗拿出婆婆留的存钱匣子,和公公说了,婆婆最后让分家的话语。
打开匣子往里面一看,厚厚的一沓子,还有些碎银躺在角落。
沉甸甸的盒子,是程氏省吃俭用一生,存储出来的。
苏洵接过木匣,用白衣擦了擦手,数出了里面的银两。
五两碎银,四百二十六交子,他把银子一式两份,交给王弗,剩下一份给了陈圆圆。
从前他没有管过银钱的事情,只知道没了,就找夫人取,想到往后只剩自己一人,不由悲从心来。
两人推脱道:“我们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