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问:“看到我,你跑什么?”
陈半瞎举手求饶:“爷,您是人是鬼?不管您是人是鬼,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饶我一命吧!”这小子几天前明明看着是一脸死相,活不过当晚,怎么今儿个活蹦乱跳的,印堂发亮,面色红晕,看着比半瞎我都兴旺。可这脸色太旺了,阳极而阴,不该啊……要么背后是有高人护着,要么这小子自己就是那高人!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老头子我能惹得起的,呸,那天就不该嘴臭,说那么一句晦气的话!
高良姜见他一脸后悔样,心说这半瞎想什么呢,脸色白了青的,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正想问,忽听得“噗”一声闷响,天桥那边有人嚷嚷开了——
“不得了了——死人了——”
“快过来看看,这谁家的姑娘啊——”
“哎唷,您别挡着路。”“您让让诶。”看热闹的蜂拥而上。人都爱看热闹,越看热闹越不嫌事儿大,越是事儿大,看热闹的越热闹,天桥这玩儿的人本来就多,有人这一吆喝,呼啦啦全都围了过去。有几个人从高良姜边上冲了过去,她手一松,让那半瞎给溜了,连算命摊子都没收。
“嘿,这孙子跑得跟兔子似的。”高良姜不明白半瞎怎么怕她怕成那样,照说两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结,下次可得逮住了好好问问。前面的路被人群堵上了,没法往“竹编张”摊子上去,看着日头还早,不如也去凑凑热闹,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要不家里老人说呢,没事儿别瞎凑热闹,尤其是人命官司。高良姜这一凑,还真凑出热闹来了。
人太多了,挨挨挤挤的,高良姜虽个子高,也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她三两步一蹿,踩上了大饭馆夺魁楼门口的石狮子头,站得高望得远,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好家伙,一地的血!血泊中间躺了个女人,边上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人。那女人应该是从这夺魁楼最上面跳下来,死透了,砸得像个破布袋子。看她的衣着打扮也不差,一身光亮的旗袍,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要真是闺阁中的女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围观群众都是大惑不解,这时候有认出死尸身份的人喊了出来:“哎,这不是八大胡同的玉楼春吗?”
有几个八大胡同的常客挤上前去,辨认一番,纷纷点头,真是真是,真是玉楼春,可惜了(liao)啊,这么一个绝色的佳人,都没尝过呢,怎么就死了?摇头叹息,围观的老少爷们也都跟着摇头叹息,好像自己也真去过八大胡同消费一样。
八大胡同就在天桥往北不多点儿,一会儿玉楼春“家里”就有人来了,围观的老百姓还等着看一场哭戏呢,结果那几个“大茶壶”把人弄门板上,抬着一溜烟就跑了,一句话都没多说。人群渐渐就散了,高良姜看到那抬门板的四个人里头,有一个是尾子。尾子以前常来店里打酒喝,这事儿不愁问不到,她跳下石狮子也走了,往天桥下卖灯笼的那家去。
只是奇怪,一等二等的妓女,一般都在八大胡同,天桥这儿只有些不入流的暗娼,那玉楼春姑娘看着可像是有名的角色,怎么会死在这儿呢?
挑了俩大红的灯笼回去,进了屋,和尚盯着她看却不说话。高良姜被他看得发毛,心说难道被他看出爷我女扮男装的小秘密了?难道这和尚要蓄发还俗,娶爷不成?被自个儿的想法寒到,她打了个冷战,搬梯子把俩灯笼挂了上去,点亮了。
和尚取了两粒佛珠,低声念了两句,将那俩佛珠分别挂在了灯笼上,灯笼里的火“忽”地旺了,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门口这俩灯笼显得格外明亮喜庆。
高良姜拍拍手,叫好。
和尚盯着她看,皱着眉,问:“还没开业呢,你咋背了个客人上门?”语气里很是疑惑不解。
惠姑瞧着“表弟”的脸色不似作伪,也吓了一跳,正色道:“表弟你可别吓你表姐,姥爷不在你这儿能去哪儿?你说清楚,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从你这儿走的?”
高良姜真急了,把阿藏也叫出来问。但是那天晚上,那吉前脚走了,阿藏后脚才来,他更不知道。高良姜鼻头的汗都出来了,惠姑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家,也是急的没主意,慌慌张张要出去找人,高良姜一把拉住她,从前门到西直门外的姥爷家,中间的路四通八达,一条路一条路地找,找到正月十五也找不见。
丢了人,还是先找官府。北京城毕竟是大地方,处处有巡警,先去警署找人。
惠姑拉着“表弟”的衣服,不愿她去,警署那帮人惹不起,平头老百姓都躲着他们。他们不找你麻烦还好,真要去没准惹得一身骚,都是些吃白饭的玩意儿,不准去。
高良姜拍拍二表姐的手,让她放心,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你表弟跟警署巡逻大队的队长有点儿交情,这点儿小忙,他没有不答应的,说完直奔门外。惠姑没追得上,回了大堂里跺脚,回头一看这店里俩伙计都盯着她看,又急又臊,扭身往家去,赶紧告诉家里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