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凉露重,院子里是夏虫鸣叫声,伴着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弦月当空,祠堂里是彻夜灯火。
“姑娘!”
绿萝的声音将沈知书唤醒,朦胧间身子不住轻颤,睁眼时才发现天已放亮。
“咳咳咳——”许是因为夜里着了凉,沈知书只觉得嗓子难受得紧。
绿萝和沉香慌里慌张走了进来,将矮凳上的纸墨拿走,搀着沈知书坐下。
“姑娘怎的在这儿便睡下了?那萧续不是来照看姑娘么?怎的也不见人影?”绿萝有些埋怨,想到方才进来时瞧见沈知书趴在小矮凳上睡着,便懊悔不已,昨晚就不应该只叫萧续那家伙自己来的,他果然照顾不好姑娘。
想起昨晚沉香说姑娘心情不好,不愿人来打扰,便想着姑娘对萧续倒是宠爱有加,让他来照看一下姑娘,姑娘
应当不会拒绝,谁承想,他居然是个靠不住的。
沈知书未说话,只是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小毯子。
“沉香,你代我将抄的那些送去母亲那吧。”沈知书指了指那散落一地的纸张。
“是,姑娘。”
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沈知书便不动声色得躺到了小榻上,身上还盖着那张小毯,心头烦闷,不过屋里的熏香倒是格外清新雅致。
绿萝递来一盏茶,“姑娘早膳想吃些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做。”
沈知书的手却不自觉攀上肚子,想起自己昨夜狂吃了那么多桂花糕,现在都还有些积食,萧续那张审视的脸像是出现在眼前一样,更是烦闷得扇了扇手,“清淡些就好。”
绿萝出去后,沈知书便腾得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脑子里全都是昨夜萧续说的那句话,“从来
都不是你的错”。
遥想上一世,萧续也同自己讲过一样的话,只是那时,自己为复仇没日没夜习武,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遍体鳞伤高烧不退之际,午夜梦回时嘴里呢喃着的话语全都是忏悔,便是在那时,萧续立在自己榻边,说了那句话。
只是当初他在说这话时面色冷沉如玄铁,那模样,像极了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玄色的衣袍浸满了血,身上散发的,犹如冥府鬼魅般的气息,而那这句话便像一个梦魇一般,时时萦绕在自己耳畔。
不想,昨夜的场景,却听到他说了同样的话。
某一刻,有些画面像是在自己眼前重叠了一般,梦境时分,自己竟恍惚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又或者说是,上一世。
沈知书有些头疼,上一世的仇恨是自己一直挥之不去
的噩梦,这一年以来,自己步步为营,唯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自己与沈家又落得个从前的下场。
直到昨日,自己亲手撕开了容家的伪装,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落了下来,连带着昨夜无意间在祠堂睡着,都格外香甜。
噔噔噔——
“姑娘。”一阵敲门声将沈知书思绪带了回来,门口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丝毫情绪,是萧续。
“进来。”沈知书忽然想到什么,又趟了下来,手上将小毯又往上提了几分,竟还闭目养神起来。
屋里的暖热叫萧续莫名有些不自在,见到躺在小榻上的沈知书更是不动声色得蹙起了眉头。
这女人,还真是毫无顾忌。
对自己竟如此不设防?
“何时走的?”她问。
“半个时辰前。”
闻言,沈知书心头似乎有些
满意这个答案,原以为他是在自己睡着之后便离开了,原来,是刚走。
“所为何事?”沈知书追问说。
萧续不言,眸色沉沉。
沈知书自是知晓,他不愿意说,只是见他这模样,想必又是去寻什么线索去了,就是不说也能猜到。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立在面前的人,心中盘算着这人到底何时会开口。
良久,萧续突然开口言:“容家被革查了。”
此话一出,沈知书心头一阵,猛得从榻上坐起,这一点是她没有算到的,容家居然这么快就被革查了。
许是起身动作太大,盖在身上的毯子直接被掀开,漏出了里头有些松垮的外衣,若隐若现。
萧续眼眸微震,沉默片刻后缓缓将目光移向了旁处,心里莫名染上几分不悦,今日这屋里有些过于闷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