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和温瑾昀两人挑了个较为清静的酒馆。
借着醉意,李谦将积压已久的郁结全都向温瑾昀倾诉出来。
他倚着栏杆,手持酒壶,惆怅万千地苦笑连连。
“温瑾昀,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
“你温太傅是人中之龙,九岁中进士,十岁中探花,十二岁,你就成了天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不只是在天启,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可也因为年纪太小,无法入朝为官,你赋闲了一年,就当人们以为你将泯然众人矣时,次年,你十三岁,再次参加科举,一骑绝尘,二次高中状元。
“琼林宴上,你被昭阳公主看中,连皇上都愿意把公主嫁给你。
“那年,你穿着状元绯袍,何等风光!……翰林院为你破例,你成为翰林院最年少的大学士。
“温瑾昀,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学富五车,性子温和,从不人争,每个人提起你时,都是千般万般的好。
“陈生家境贫寒,只有你肯出银子帮他,还为他在京中找房子。
“刘姓考生慕名求到你面前,你就无偿为他看文章,给他引荐。
“还有那入了大狱的赵大人,人人都明哲保身,不愿和他有牵扯,唯有你肯接济赵家人,还接了赵大人的冤状,直接上呈给皇上,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保,让大理寺重新审理案情。
“赵大人得以洗刷冤屈,谁不称赞你温太傅乃真君子。
“柳州灾情,无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只有你愿意涉险。
“可是温太
傅,别人只看到你的好,却看不到你的隐忍。
“你我都知,如今你官封太傅,明升实降,岭西温氏根基再强,也只是区区一寒门,再加上世家把控朝政,皇上、皇上他根本就不会重用你……
“当年你高中状元,名声惊天下,几大世家纷纷出手打压你。
“皇上把公主许配给你,也只是想要用驸马之名圈住你,可惜啊,哪怕你温瑾昀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旦做了驸马爷,在朝中就不可能有实权。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李谦醉意渐浓,说话也有些含糊,但他的思绪还是清楚的。
他有太多话想说。
眼下,也只有温瑾昀肯听他说这些,并且不会出卖他。
眼看他踉踉跄跄着站不稳,温瑾昀起身扶住他,让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李兄,你醉了,我让人煮碗醒酒茶。”
“我没醉!温瑾昀,你坐下!”李谦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温瑾昀叹了口气,夺下他另一只手里的酒壶,“祸从口出,莫再喝了。”
李谦喝得烂醉,越发口不择言。
他趴在桌上,又哭又笑。
“温瑾昀,我爱慕昭阳公主……你把她让给我,我求你……
“天下的女子千千万,我唯爱昭阳公主一人,温太傅,你行行好……”
温瑾昀滴酒未沾。
他坐在李谦的对面,目光平静若止水。
“李兄,我倒不知,你对公主这般执着。”
李谦突然耍起酒疯来,一拍桌子,怒声质问。
“温瑾昀!你为什么要霸占着公主!
“我明明比你更爱公主……你看公主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喜欢公主吗!”
他站起身,两只胳膊撑着桌子,额头上青筋直冒。
温瑾昀云淡风轻地迎上他盛怒的目光,一双眸子似无波的古井,又似无尽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李兄,你真的醉得不轻。”
李谦的神情渐渐呆滞。
他垂下脑袋,不一会儿,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在哭泣。
仔细一听,才知道他在笑。
他笑得十分苍凉,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旋即,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
“我就是个笑话!
“就因为昨晚那事儿,所有人都瞧不起,都说我不配肖想昭阳公主……
“我被皇子们欺辱……我去找公主……
“我多怕公主和他们一样厌恶我,我是无辜的啊!
“我被下了药啊!
“公主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
李谦愤怒地打翻了酒壶,两只拳头紧握。
“公主跟我生分了,她看到有人过来,就和我离得好远,她生怕和我扯上关系,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会热情地喊我‘谦哥哥’,她会帮我说话,会维护我,她是那么美好、那么善解人意,可是今天,她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想起慕卿卿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李谦格外崩溃。
如今借着这酒劲儿,痛快地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