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父亲可真厉害。”
果不其然,许平安霎时激动站起,又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
“还有一次……”许抱月转身去舀了小一勺的羊油润锅,趁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又说道,“他休沐,想带我去镇上的集玩,可惜天下了大雨,我们只能在家里烤红薯吃。他也爱吃点酒,宋婶会酿酒,拿了酒招待他,那夜喝畅快了,还拉着宋叔比划呢……”
许平安听得泪水泪水涟涟,不住点头,不停去想象父亲的形象。
“我也会酿酒。你可会吃酒?等天凉了,我也酿一坛,留着冬日暖身吃,可好?”
“好,我能吃一杯。”
许平安破涕为笑,胡乱抹着眼泪,又道:“二姐你别笑我,我会长大的,来日和五郎一样,谁也别想欺负咱家。我……只是很想父亲,我十二岁了,却只见过父亲一次,那时我才五岁,若不是记性好,只怕早忘了他的样子。”
他只是不想忘记父亲,而已。
家里的日子再难,姐弟三人扶持着,渐渐也好起来了,他们连肉都吃上了。
“我不笑你。”
许抱月也轻轻一叹,改了主意,去拿了四个鸡蛋过来,直接打在米饭里。“上回,长姐和我说,有一日,她和我说起了从前的事,我晓得她想看月亮,可青天白日的,哪里有月亮?幸好我是个厨子,有鸡蛋便有月亮。”
许平安看着圆润的鸡蛋,便也想明白了。隐隐知道二姐也是要拿鸡蛋来哄自己,霎时红了脸,小郎君再弱弱道:“用四个蛋,也太费了些吧,我吃一个便好。”
许抱月笑他的赤诚心思,将四个全打了,与米饭拌匀开来,又下锅翻炒,循循善诱道:“我是女子,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咱家就你一个儿郎,你得守着那金子啊。但光是想想,似乎很是遥远,也攒不到金子,可你看,像不像?”
方才还是雪白的饭粒,已然成了金黄色,满满一锅,仿佛盛满了无数碎金。
许平安忍住的泪,又汹涌而来。
许抱月又赶忙找了个事情给他做,“哎呀,瞧我竟也忘了掐一把葱回来。你且去问问长姐他们。若是要,便在墙根下掐几根回来。我切碎碎的,撒在饭上,可好看了。”
“嗯嗯……二姐,你等等我,我去问。”
有了打杂的由头,许平安的泪也收了收。再去后院时,顾五郎正在给白鹤刷澡。
这小祖宗的脾性是越发大了,不让它靠近许家土墙的作物,便一个劲儿围着井口绕圈,生怕不掉进去。
花婆婆也当是个小孙儿一样宠着它,让他打了水上来喝不说,又拿出个刷子来,“你有了马,我和索尔提过的,也不知是多少银钱,和我老婆子推脱了好一阵,也不肯收。”
“想来是他自己做的,不费什么钱。我白白占了便宜就是。”顾五郎接过那马刷,又对着白鹤笑骂一句,“它的命好,人人都惦记一二。”
白鹤似也听懂了,咴咴叫唤着,享受着。
许平安来时,顾五郎亦是不放心看了他一眼,谁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方才心事重重的小郎君已然不见,又是平日欢欢喜喜的模样。
“五郎,你吃葱吗?”
一高兴起来,连称呼都忘了。
顾望津没回头,也听得婆婆是拄着拐杖进屋了。他木着脸点头,既而便看到小郎君又欢欢喜喜蹲在墙根下,对着翠绿的葱段,无从下手。
许家种的小葱,满打满算不过二十日,便成了。
顾望津不动声色指点许平安,“往下掐一点,往后还会再冒头。”
“啊?好。”
许平安将信将疑,洗葱的水也是从他的木桶里顺的,“炒饭快好了,你的马洗好了吗?”
“快了。”
“嗯。”
许平安宝贝似的捧着那三根小葱翻越土墙时,又甚是不放心回头叮嘱一声,“白鹤,你得看着点呀。”
“……好。”
顾望津也不刷马了,就捏着下巴,围着土墙走了一圈。许娘子在府里培育种子时,看不出什么玄机来。而她要回的那一小碗种子,他厚颜讨了两颗回去,祖母和嬷嬷一日也不知要看几回,也问询荒地那边的长势好不好。
看着迎风招展的叶子,顾望津莫名笑了笑。
*
羊肝炒饭呈来时,顾望津没辜负厨子的手艺,大口扒拉着。
往常,他是不爱吃羊肉和羊骨汤的。吃过几回,竟也一直念着。
羊肝的腥膻味也去了大半,吃着比猪肝细腻不少。
这碗花花绿绿的炒饭,花婆婆虽也爱,但吃了小半碗,就停了。
许抱月给她准备了专门的吃食——羊肝粥。
老了肠胃弱,米粥要比米饭更好克化。
她的巧思,不止在这处。
午食只吃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