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坐在陆家马车里的陈映姝,莫名生出一股邪火。
这么久了,她和陆戈从未拌过嘴红过脸,两家人也没有阻挠半分,僧人为何要说密云不雨,好事多磨。
这密云因何而起,又为何陷入空亡,她琢磨不透。
这当头,想到还有一个陈映姝,心里愈加烦闷。
越烦闷,越走不出去。
她失了耐性,在廊庑和几处贯通的院子中来回乱绕。
“少音!”
远处传来陆戈的声音,她循着话音匆忙转身。
陆戈正站在两道月门之外,目色焦急,飞奔而来。
想来他是真急了,鬓发沾湿,口中微喘,站定后不说话,直直用目光迫着她,等她给个说法。
她嗅出了兴师问罪的味道,暗想僧人说得真准,密云在哪儿,不正堆在陆戈的脸上。
她僵持着不肯开口,两个人默立片刻,陆戈伸手把她拉近身前,和缓问她。
“佛经供奉好了?”
她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低头玩着腰间系的组玉佩。
陆戈执起她的手,快步出了寺门,待解下马绳,才回身叮嘱:“日后不可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何少音委屈的转过脸,“你迟迟不归,殿前台阶我都行过两趟,若真是怕丢了,何不早点回来。”
陆戈把她抱上马,揽在怀里低声哄慰。
“下次一道走,不留你等了,行吗?来时的山路走不通,咱们得换条路下山。”
“山路为何走不通?”她没止住心中的委屈,话说得有气无力。
陆戈催紧缰绳,扬马驰行,“山路狭窄,有马受惊嘶鸣,冲撞了前面的车轿,惊下不少落土,路被堵死了。”
山道落土不是小事,她立刻想到陆家的马车,急问:“陆夫人可安好?”
“母亲无碍,倒是陈娘子为护母亲碰伤了手臂,须得去看医士。”
陈映姝受伤了?
马儿为避落土,慌不择路,车轿里头狭小,难免会磕着碰着。
情理她都懂,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陈家马车若没坏,陈映姝也坐不上陆家的马车,若没坐上,也用不着她这般相护……陈家马车坏的可真是时候。
幸好陆夫人没事。
她记挂着僧人的话,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忍了忍又说:“上将军没给陈娘子瞧瞧伤?将军的药灵验的很,合该送一瓶给陈娘子。”
酸溜溜的话顺口飘出来,关不住,根本关不住。
秋风在耳边呼啸,摇得天地万物飘荡起来,枯叶旋飞,尘土阵阵,唯有陆戈的话稳稳当当立在那儿。
“何娘子高看了,我不是医士,不会瞧伤。”
他快马下山,朝城里奔行。
大将军府前车马盈门,仪仗威仪,门房小厮一溜烟的跑上前来通报。
“宫里来人宣旨,娘子快进去看看。”
何少音生着闷气,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门。
内侍当着大将军夫妇的面宣过旨意,见她回来了,笑迎上前。
“娘子的绣品拔得头筹,特请五日后入宫赴宴,旨意还热乎着呢,娘子快领旨谢恩吧。”
何少音依着礼数谢过内侍。
她呈递的是一幅双面异色中秋图,一面重用金线,一面重用银线,正反两面绣样相同,然颜色殊异,各有千秋。走完最后一针时,她就有十成入选的把握。
内侍接过何家的赏钱,往袖中一藏,又笑着宣另一道旨意。
“近来诸事不吉,宫里的意思是趁着中秋,做回祝祷。一应的冕服礼冠都得预备,忙的绣院里头鸡飞狗跳,舒贵妃指了娘子入宫帮忙,余下几日娘子得住进宫里了。”
何少音心里害怕,不情愿的“啊?”了一声。
宫里闹鬼的事,怀远没少给她讲,她太相信怀远的话,长这么大,从来不敢在宫里过夜。
只那一次留宿宫中,没等她害怕,陆戈就来了。那人阳刚得很,招不来鬼怪,只是眼下刚和他翻脸,她觉得天塌了。
何夫人上前谢过内侍,“娘娘宅心仁厚,看得起我这幼女,既然开了金口,就让她去宫里帮衬一二吧。”
说着吩咐阿元收拾衣物,随她入宫。
内侍满脸笑意,“请何娘子先行一步,给上将军的旨意还没宣,这差事就不算了,好在上将军就在这里。”
她转过身,见陆戈正与父亲在庭中闲聊,目光倒是一直看着她。
她方才把人丢下,现下再有歉疚,也抹不开脸去赔礼,更说不出口让人陪她去宫里过夜。于是伸手扯了把阿元,上了车轿进宫。
等到了绣院,才明白为何要让她住在宫里。子时的梆子敲了两回,没有一个绣娘离席,敢情是不让人睡觉了。
绣院里人多,成百上千根灯烛彻夜燃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