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谈笑间更是精神矍砾。
“听说陈太傅包下丰乐楼是出了大价钱的。”
“太傅能铺张一回也是罕见。”
“寿宴嘛,越风光越好,越铺张越好,都说寿数天定,明日之事谁说得准?咱们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
言笑中忽听到有桌案轰然倒地的声音,厢房内众人顿时噤声。
一楼正堂内,桌案掀翻在地、满地酒汁四溢,杯盘狼藉。
几抹身影扭打交叠,拳脚相加,不到片刻的功夫,楼内互相厮斗的人越来越多。
陆戈拦下一名仆役,冷声问:“发生了何事?”
仆役惊慌开口,“有几个大人在对诗,不知怎地惹恼了另外一群人,两边吵嚷着便打起来了。”
踉跄跑来的潘通,大口喘着粗气,自发上前分说起来。
“黄修撰与几位文吏对诗,窦将军身边的人起哄了两句,文吏们便嘲讽武将听不懂诗。不知谁说了句‘不知沙场征战苦,红绡帐底卧鸳鸯’,惹得黄修撰当场砸了酒盏,双方这才打了起来。”
丰乐楼锦绣奢华,无端遭此砸毁,折损了不少银钱。
潘通急道:“陈太傅规劝无用,小的只好来请上将军出面。”
文武厮斗,立国以来,从未有过。
细看过去,何止是文武厮斗,平日同席议事的僚属也互相殴斗。
丰乐楼化作惨烈的私人泄愤场,血气混着酒香杂乱的飘着。
所幸何家不涉朝堂已久,还无人来厢房闹事。
“待在这里别动。”
陆戈握了握她的手,冷静示意她不要惊慌。
他疾步走上廊台,单手撑过栏杆跃下。
正站在勾栏台子上对黄修撰拳打脚踢的窦准看到陆戈前来,嫌恶的丢开黄修撰的衣领,朝陆戈走去。
“文武不两立,上将军想好站哪边了吗?”
陆戈闻声回眸,“不是你这边。”
窦准大怒,“前几日发落了我的副将,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不如今日一起清算。”
说话间,窦准飞速拎起一只残损的桌案用尽蛮力扔向陆戈。
陆戈闪身避过,三两步旋身到窦准背后,抬手痛击他后颈,漫不经心间力度算得不差分毫。
他与人交手无数,知道如何在薄弱处一招制敌。
窦准受不住猛力,重重的向前跌倒,虽勉强用掌撑地,但半截身子仍倒伏在地,非常狼狈。
窦侯快步挡在二人中间,温厚劝慰,“何必大打出手伤了和气,都是同袍,该和睦才是。”
窦侯转身去扶窦准,又斥他行事张狂跋扈自恣。
窦准狠狠推开兄长的手,目中怒火熊燃,大喝道:“有胆量跟老子上来。”
他几下攀到阶梯上,脚踩错落的栏杆,跃到三楼廊台。
早有侍从掷来一柄红缨长枪。长枪在手,窦准又恢复了傲人姿态。
窦准所立之地离何家席面不足五丈。林校尉握紧腰间长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窦准。
陆戈脚踏勾栏台柱,凌空一跃,立于窦准身前。
他目光凛如冰刃,面上仍是冷冷淡淡,既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也不知道什么是退让。
他与窦准,一冰一火,一静一动,好似天生的对头。
长枪朝陆戈横扫时,何少音脸色变了,全身血液凝聚心口,连呼吸也顿住了。
陆戈连刀也不卸,他错身避开枪尖的锋芒,身影直朝窦准身前逼近,雪亮的刀刃自二人颈间忽闪而过,他已疾行到窦准身后了。
他步伐太快,窦准的长枪失去了目标,兀自在空中白白挥刺。
他刀法更快,环首刀稳稳落入刀鞘,殷殷红珠才从窦准颈间缓缓滚下。
窦准连一声惊叫声还未发出,便露出骇然之色。
倘若陆戈再多一分力,明年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窦准失了骄傲,脸苍白无比,手中的红缨长枪失了力跌落,他颓然开口:“为何不取我性命?”
陆戈凝注着不远处的何家席面,冷冷道:“此时,此地,不合适。”
窦准的脸色更白了,陆戈杀他好似探囊取物,能杀却不杀,令他感到深深的屈辱。
屈辱过后便是恐惧,无力抗衡的恐惧让他无颜在众人面前立足。
窦准神色灰败,快步走出丰乐楼,受命于他的武将也从厮斗中抽身离去。
陆戈来到何家席面,直言此地不宜久留。他一路紧握少音的手,送她坐上马车。
少音探出头来,眼里写满了担忧,轻扯陆戈的衣袖道:“我们一起走。”
他俯身对她说,“晚间我去找你。”
他揉了揉她的发髻,后退两步吩咐车夫行路。
“前面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