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而言只会是拖累,还是离远点好。”
隔着窗扇,背上的力道隐隐有加重之势。她微微侧目,见窗扇上的墨影愈发浓郁,陆戈倚靠在窗扇上,连话音也近在咫尺。
“不要多想,何家很好。陛下对贵妃情深意重,这份情意足以保何家一世荣华,哪里有拖累一说。”
他语气坚决,似是洞察人心后的决断。纵然知晓帝王情爱凉薄,不足以依靠,少音也没有多言,倒是静静地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何进为人爽直,他的心思我清楚。”他略微一顿,似压抑了许久后又道:“少音,你可以算计我的,我允许。你的心思,我都承受。”
周身由内而外一个激灵,她短暂的忘记了颈上的疼痛,凄楚一笑,酸痛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紧紧贴向窗扇,“你何必如此呢?”
他久不作声,安静的倚靠在渐趋灼烫的窗扇上。
何少音亦是静默不语,内心深处忽涌出难言的依恋,期盼着这一刻能再久一些。
归家时已是晚霞漫天,绚丽的霞光铺陈在西边的天际。暮霭沉沉,悠然一阵晚风送来难得的清凉。
父兄在前庭处等候已久,绕着圈地仔细打量她,焦急的神色在她的一声声安慰中渐渐舒缓下来。俞意安眼眶微红,绢帕上点点泪痕犹在。
少音轻柔的回握长嫂的手,勉强笑说梨花带雨的美景不该是盛夏所有,方逗得俞意安敛了忧容。
与外间的舒爽不同,何家正堂内窗扇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凝滞不通的闷热,让身处其间的人心烦不止。
何夫人面色冷肃的看着晚归的少音,怒意浓浓。斥责的话兜头而来,肆意迸溅。
“归京后头一次入宫,便生出这等风波。如今京兆城谁人不知,何家女娘在宫中与长公主殴斗,顽劣至极。你长这么大,不能为父母分忧也就罢了,还要平白招惹是非,让人传出多少闲话。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回京。”
母亲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淤青的膝盖在触及地面的一瞬,强烈的痛楚再次袭来。
“阿母莫恼,我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长公主言语不敬,又动手在先,我才”
何夫人愤而起身,赫然掐断她未完的话,“住口!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你有几条性命敢与公主相争?她是天子爱女,再有不对,你也该尽力容忍。若陛下计较起来,你今日能平安而归吗?”
少音隐匿的委屈顿时毕现,“我能容人,人未必能容我。长公主是何等的娇蛮无礼,母亲是知晓的。母亲实不该允准她,让我随她而去。哪怕找个由头去寻我,也可免了这场风波。”
何夫人一时气诘,“你是在责怪阿母?回了京兆,王族宗亲个个都要见的,不是今日也有来日。你若是懂得分寸,面对刁难也能沉得住气,处处礼让,她如何能为难的住你?”
心中一凉,少音的语气骤然锐利:“长公主屡屡对长姐出言不逊,我无法礼让。母亲总为他人辩解,也会为自己开脱,为何不愿分我一份体谅。这么多年,母亲对我的关怀,想来还不及沈嬷嬷多。”
颤抖的手捂着胸口,何夫人泪盈于眶,“你自小不服管教,樊州十年,原以为你变得和婉温顺,却不想你还是这么要强。前几日得罪窦将军,今日得罪长公主。心性刚强有什么好,过刚易折,绝不是处世之道。”
少音强忍着膝下的痛楚站起身来,眼底凉意四起。
“是他人咄咄相逼,而非我不肯让步。母亲带我去樊州,到底是怜惜我稚子年幼,还是怕我得罪长公主而祸及何家?樊州十年,母亲字字句句教我的都是忍气吞声,可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轻轻擦去冰凉的泪痕,“当初舅母污我名声,我多么盼望母亲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为我洗脱恶名。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母亲不过在内院里申斥舅母几句便算了。若是怜惜我一分一毫,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她。”
话锋一转,更添悲愤,何少音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
“母亲喜爱的,从来都是长姐那般温良和顺,从不与人争执的人。我终究是做不到了,我本不是母亲最中意的孩子,母亲亦不是我中意的母亲。”
话锋如利刃划破绣锻,脆裂作响。母女相视无言,四目之下尽是失望。
良久,何夫人怆然泪下,“好,很好,是我无能,教不了你,你也不必在我跟前受教了。明日起你跟着宫中女官学吧,我早该丢开手了。”
许是悲愤过度,何夫人当晚进宫请了旨意,入宫的圣旨连夜便送到了何少音手上。煌煌火烛下,明黄丝绢上的朱红印玺,鲜亮的有些刺目。
她周身疲倦,散去屋内众仆,又温声嘱咐因遭了挟持而心有余悸的阿元早些歇息。
与母亲的一场争执,好似让她从重重枷锁中挣脱而出,她不后悔,内心反倒是无比释然和轻松。
不用迎合期许,原来是如此自在。
夜色静谧,何少音独自俯身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