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圣济总录》卷第一百二十五瘿瘤门。”阿苑立刻回道。
大长老很是欣慰,捋了捋胡子继续问道:“为师再问你,治诸瘤血出,该用何方?”
“应用黄芩散贴方,黄芩去黑心,黄柏去粗皮锉,黄连去须,郁金各半两,上四味,捣罗为散,入寒食面五钱匕,水调贴之。”阿苑应对如流,听得常大夫等人越发惊叹不已。
“若用了此方,瘤血止住,但瘿瘤无法消减,该当如何?”三长老继续问道。
阿苑仔细想了想道:“《灵枢·九针》有云,四时八风之客于经络之中,为瘤病者也。若外感六淫邪,人体气血阴阳失去平衡,导致清阳之气不得升,浊阴之气不得降,以致气血淤结隔于脑内,肿大成疾……”
“故而我认为,想要彻底去除瘿瘤,需得寻根问源,查明为何会生出瘿瘤,再辩证治疗。”
三长老又问:“如何辩证?”
阿苑答:“若头痛剧烈,痛有定处,固定不移,面色晦暗,肢体偏瘫……舌质紫暗或有瘀点,脉细涩……便是血淤气滞,可用脑瘤引和三菱煎丸加减。”
“若头疼头胀如锥如刺,烦躁易怒,脉弦数……需泻火解毒,清
肝散急,可用龙丹泻肝……”
……
阿苑说的头头是道,大长老和三长老听得频频颔首。
常简刚开始还能听懂一些,后来便似懂非懂了,常大夫等人却都听入迷了。
世人学医,大都从医方药性入手,再通过看病问诊积累经验,除了医药世家的弟子,很少有医者能将医理学的如此透彻。
医理不同于医方,单靠背是学不会的,一定要将大量的医经医书都读通弄懂,才能融会贯通。
很多人学了一辈子医,都无法做到融会贯通,也只有天静宫那样的地方,才教的出来这样的孩子,不过七岁,就已经有大医风范了。
常大夫等人此刻再看阿苑,已经不敢再把她当做七岁小孩,不过还是在心底存了疑问,毕竟她年纪这么小,不会是纸上谈兵,光会说不会看病吧?
大长老和三长老听完阿苑的话,指着陆源冲她道:“你去给他看看,看看跟你估摸的差多少。”
陆源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阿苑,哭笑不得,在天静宫眼中,他这个山长大概就是个工具人吧。
阿苑一上手把脉,常大夫等人便知道他们想岔了,这孩子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真有几把刷子。
把了脉
,看了舌苔眼睑,扒着陆源的脑袋又看又摸,折腾了好一会儿,阿苑皱着眉头走回大长老和三长老跟前,“他的瘤似乎长在了中间,还在顶端。”
三长老高兴坏了,孩子把脉比之前长进太多了,真是给他们长脸,“不是似乎,就是长在中间,正中间顶端!”
“那可就麻烦了,”阿苑抿了抿唇,冲陆源道:“你现在能走能跳能说话已是万幸,别折腾了,更别幻想着开颅去除,白费功夫。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其实都一样。”
这话要是个垂暮老人说出,定然会引人深思。
可被阿苑板着一张包子脸说出来,却说不出的怪异。
连钱九道都忍不住问,“为啥?”
阿苑想了想,比划着解释道:“人的脑袋里面有很多根血管,就跟大树一样,有主干有分叉。他的这个瘿瘤长在主干通往树杈分支处,想要去除,除非把整个树干都去掉。”
“可大树没了一边的树干能活,人却不能。若是为了去掉这个瘿瘤把他脑袋里整个连在一起的部分都去掉,他不是变成个傻子就是疯子,甚至瘫在床上永远也起不来了。”
众人震惊,陆源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常大夫试探着问道:“据说天静宫有开颅神术,不知——”
“我早说过,开颅之法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他这种病症不适合开颅。”大长老板着脸道。
三长老没好气补了一句,“你们别自己瞎琢磨了,更别抓猴子试验了,开颅之法对手术的要求非常高,术后风险极大,没有十足把握,我们天静宫也不会给病人开颅。”
常大夫失望不已,怅然叹息,“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山长的病了吗?”
大长老捋了捋胡子,“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敌。”
“可——”常大夫还是不忍,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死去呢?
“你是愿意像现在这样多活一年半载,还是想变成傻子疯子再活十年八年?”
阿苑望着陆源,用最纯净的表情说着最残酷的话。
在众人同情伤感的注视中,陆源无奈一笑,“我自然是选第一种。”
“所以我师父们不给你治,是成全你,想让你在最后的日子里活的轻松点。”阿苑抿了抿唇,眼中浮出浓重的慈悲,“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自己的死期,不然日日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