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把琏二奶奶拘在这里,并不是拘在府内,怕是琏二奶奶还是犯了事儿的。
王狗儿想到此处,不禁说道:“那琏二奶奶,一个妇道人家,究竟是犯了什么,就被拘到这里来?”
老刘氏眼睛眨了两下,脸色未变,“管她犯了什么事儿,只待咱们那是拿出真心的,琏二奶奶有过,那也是对旁人,对咱们那可是从来都有恩的。今日光景你们也看到了,要不是当初琏二奶奶肯搭呼咱们,那贾府里的人,很多都是清贵眼高,未必就能把咱们祖孙俩带到太太,老太太面前。”
板儿点点头,今日被拒之门外,倒不应该挑理,倒是也能感觉出来,如果当初掌家的就是这位奶奶,怕是贾府未必就能施恩于自家。“那二奶奶看着是个厉害的,却是待咱们祖孙俩最好。”
“我这也是有些担心,她一个多病之人,天寒地冻被困在狱神庙,怕是、、”王狗儿没说,老刘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做了这般预判?
老刘氏只是一声叹息,再强的人,还能奈何过天?仰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心里越发沉重。
大红马走到马头上全是白霜,王狗儿走一会儿坐一会儿的,鞋子也半湿了,老刘氏和板儿两个人也冻透了,身体微微发起抖来,这才到了狱神庙。
板儿先跳下马车,扶着老刘氏下车。王狗儿把马车拴在一旁,这才跑上台阶,却和狱神庙守门的狱卒拉拉关系。
但凡监狱这一类地方,除了地处荒凉之外,一定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掏点银两,莫得见人。
王狗儿经过这几年历练,早就明白这个理儿了,客套几句,讲明所见何人,赶紧就掏了二两银子出来。两个守门狱卒一看,扬扬眉毛也还满意,一人一两,这平分之后还能喝顿好酒儿。
“进去吧,只是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这就是应了。一个狱卒把银子揣进兜里,老刘氏和板儿上了台阶,另一个狱卒在前面带路,王狗儿在外面看车,再者本就是女狱所,他是不方便进入。
进了狱神庙,里面黑黢黢的,板儿缩了缩脖子,心说人困在这种地方,当真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弄死一般,何况这里关押的还都是女子?
狱卒进了一间房,取出一板钥匙,这才又带着一老一小往走廊深处走去,屋里几个狱卒正在打牌,“这是见谁的?”
“荣国府里那位二奶奶。”带路的说。
“还二奶奶呢,那就是一个弃妇。都说长的那叫一个美,咱们一见,都不如我家那婆娘。”声音传出来。
带路的狱卒并不再接话儿,老刘氏却是皱着眉头,板儿听得他们埋汰心里的活菩萨,也越发难过起来。
又进了一道门,两个狱卒正在喝茶水,“这是见哪个的?”带路的狱卒仍然回答,“荣国府里那一位。”那问话的点点头。
老刘氏几人过了前面那道门,这才算真正进入了关人的地方。
老刘氏眼里泛出泪来,这还能存什么念想儿,那二奶奶面人儿似的身子,可不是就要扔在这儿?
板儿看着一间间带栅栏的屋子,里面蜷缩着蓬头垢面脏污的女人,一见有人探监,都抬起头来,有失望的埋下头去的,也有伸着脖子看热闹的。
“看什么看?都这会儿了还看热闹呢!”带路的狱卒骂那些女人。
板儿看着那两个女人反倒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黄牙。他撇开头去,再不敢看。心里更难过起来,真是怎么活着,都莫要进了这种地方。
他跟在姥姥身后,看见姥姥偷偷拿着衣角开始试泪。在这昏昏暗暗中,往前所迈出的每一步,也开始沉重起来,他不知道,那从小见过的最美的那位活菩萨,如今会是怎么样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