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下意识取出山河扇,她直直盯着眼前人:“是不是一个邋遢的老头把你变成这样的?是不是他告诉你,只要签订了鬼契,就可以帮春杏报仇?”
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被误导了。
真正缔结契约的人不是徐秀才,而是辛来。
之所以徐秀才那么做,无非是扰乱视线,想替辛来多争取一点时间,从而杀了那些害死春杏的人。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里。
可谁能想到因为这股力量太强了。
强到让蚜虫生出灵识成为了灵物。
强到辛来无法压制,导致身体被一点点腐蚀,从而被灵占据,反倒失去了理智,沦为杀人工具。
辛来见姜逢如此防备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凉与恨意:“我以为你是个清醒的人,原来你和他们是一样的,觉得我是怪物。觉得我们这些下等人就该死是吗?我只是为自己爱的人报仇,我何错之有?”
姜逢冷冷回应:“辛来,你错了。活人自有活人的规矩,复仇不应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更不应沦为灵物的傀儡!”
辛来愤怒地咆哮:“少来教训我!镇妖司与那些权贵不过是一丘之貉,你们口口声声捉妖除魔,但当我们真正需要你们时,你们又在何处?”
随着他的怒吼,整个客栈似乎都在颤抖。
在他脚边,蚜虫无声地汇聚,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
辛来张开双臂,仿佛期待着与这灵物融为一体,他即将成为一个新的灵。
原来灵物和人一样,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会不断完善自己,谓之进化。
姜逢震惊地摇头:“辛来,你不能这样!你是人,不该被灵物所控制!”
辛来眼中闪烁着决绝:“只要能报仇,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自小父母早逝,辗转来到沐阳,可是都笑话他是个禽兽大夫,只会给牲畜看病。
只有春杏会鼓励他,陪着他采药、陪他读书、陪他治病,所以两人早就生出情愫。
在发生那件事的前一天他们还买了喜被,商议着婚事。
可惜,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便天人永隔。
“她不明白,只要是她,我旁的都不在意,可她好傻,为了不让我们被人诟病,选择自我了断。”
“原本我已经接受这样的结局,我想干脆我也随她而去。至少下辈子我们还可能会在一起。”
“可是最痛苦的你知道是什么吗?”辛来眼中闪烁着泪花,戾气越来越重,他死死攥着拳:“她根本不是自尽,是被人杀死的!等我们去报官时,却被陈林这个狗官打了三十个板子丢出来,我们又去找秦老爷,他却说此案已结,不便插手”
“为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们只是寻常人,因为没有权力,没有地位,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就可以随意踩踏吗?”
“难道我们普通人就只能低贱如尘泥吗!”
人生艰难,无穷无尽,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他付出了一切,到最后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辛来苦笑:“我无法回头了,姜大人,我不想伤你,可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既然世道如此不公,那我干脆就毁了这世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整个人融入了刚刚凝聚的人形轮廓之中。
无数虫子交织汇聚,构成了一个全新的他。
他已然完全抛弃了生存的渴望,眼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仿佛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姜逢轻叹一声:“世间确有不公,但总有好人在。你想死却要拉着所有人陪葬,那些人又何其无辜!”
她手中的山河扇开始微微颤动,也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曾是活人,我需守规矩,不能伤你。但如今你已非人,我便无需再留情。”
墨汁流动间,挥扇间卷起一阵风,虫子瞬间被击破。
她轻轻一挥,将未形成气候的灵物收进扇中。
一节指骨落在地上,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在佛教中,僧人圆寂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骨灰等,所产生的晶体,都被尊称为舍利。
积德行善之人,死后也会坐化,曾有个大善人便是死后焚烧火化,骨灰中便有一颗圆润晶莹的珠子。
辛来先前救了那么多牲畜的命,有这番造化,是他自己修来的。如果不是发生这种事,死后说不定还能成个地仙,守护一方安泰。
只可惜
姜逢抬头望向院子中央的菩萨像,喃喃自语:“菩萨,你眼观六路,怎忍心见好人受难?”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节白骨。
白骨握在手中时,连内心都平静了不少,隐隐还能感受到一股净化的力量。
“是个好东西。”
她持扇一挥,指骨便被收入扇中。
于渊和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