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祁世儒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他并不是什么身兼道义之人,读书入仕,只想要让一家人能过得好,所以晏姝开出来的条件太诱人。
但越是条件诱人,他就越要小心谨慎。
晏姝沉吟片刻,再抬头看祁世儒的时候,眼神里透出的坚定让他心就一沉,世间女子多以内敛养坤德,少锋芒而多柔软,男女谓之阴阳,所以若见男子过于阴柔,女子过于刚烈,都会让人惊诧。
而祁世儒从晏姝眼里看到的不止是刚烈,还有他都没看懂的坚定,如女中丈夫那般的锋利神色,似乎在这样的目光中,自己都被看穿了那点子不能明说的盘算。
“世子夫人,某唐突了。”祁世儒是个文人,但不迂腐,此时只想避其锋芒。
晏姝摇头:“祁公子何来唐突之说?我之所以能如此照拂,确有重赏之下得勇夫的心思,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我偏爱,收为义女,封为公主,赐国安二字,若只是在后宅安闲度日,愧对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而我既是义女,记在皇后娘娘名下,那当朝太子殿下便是我的兄长,为其挑选人才是本分,照顾有能之士是本分,为他留住有治世才能得祁公子,时也运也,若非金子带路,我纵有照拂之心,惜才之意,也无相见之缘。”
祁世儒哐当就给晏姝跪下了:“在下叩见公主殿下,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公主殿下之惜才之情,如此抬爱,祁世儒愿意效犬马之劳。”
“祁公子请起。”晏姝起身,虚扶了祁世儒一下,再次落座的时候说:“殿试在即,祁公子无需在诊堂这边耽误光阴,明日我差人送来房契和铺面的契书,也赠马车和家奴,助祁公子一家在京城团聚。”
祁世儒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在沸腾,什么叫平步青云?他以为自己要等殿试高中,扬名天下的时候,可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位贵人,无需仕途筹谋,无需蝇营狗苟,更不需要仰仗位高权重之人,成为东宫之臣,其成在今日,功在下一位君王登基之时,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我今日要请教祁公子,你所染之病症,乃时疫,若时疫爆发,当如何?”晏姝在得知祁世儒的病可能是时疫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个人了。
上一世祁世儒死在了京城,但是在殿试之后,也就是说带着病参加殿试,都能得榜眼,这人死的可惜。
那么,这一世自己遇到了,他便是最大的变数,因一个真正有学识又世俗的人,才能少清高之态,多务实,求高官厚禄的人要有真本事,而不是像赵承煜和晏景之他们那般沽名钓誉,不堪大用。
祁世儒沉吟片刻:“公主殿下,在下以为若时疫泛滥,需有朝廷有威望的人亲临现场,以与民共患难的态度笼络人心,再辅以良医,充足草药和足够的粮食稳定时局,封一城,进出都不可,不让时疫泛滥,积极的应对,百姓多无奢望,但有国可仰仗,多能激起匹夫之勇,可救,可自救,如此才能舍一地而保大局。”
晏姝微微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世人都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所以只要有身份尊贵的人亲自坐阵,让百姓信服,有鼎鼎大名的白神医,安抚民心是可以的。
“若让祁公子去涉险,可敢?”晏姝问。
祁世儒起身抱拳一礼:“敢,在下必定会尽己所能。”
“那就先预祝祁公子殿试之时大放异彩吧。”晏姝并没有说去还是不去,什么时候去,都谁去,而是点到为止,祁世儒寒门出身,高中榜眼,民间威望必定极高,况且那是他的故乡,风土人情最熟稔,确实是好人选。
祁世儒离开后,沈行简便急匆匆的进门来了,他见到晏姝一人,上前行礼:“表妹,我听说他来了,人在何处?”
“在隔壁,老爷子陪着,应该在叙旧。”晏姝说。
沈行简拱手:“我先过去,母亲一会儿过来,劳烦表妹把人拦下。”
“好。”晏姝答应的爽快。
沈行简过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沈云娘就到了,她见到晏姝一个人在喝茶,走过来:“姝儿,行简可到了?”
“嗯?”晏姝抬眸:“姨母不是去找表哥了吗?”
“这孩子把我反锁在屋子里了,要不是陈嬷嬷过去,我还出不来呢。”沈云娘面露焦急之色。
晏姝扶着沈云娘坐下来:“表哥让我陪着姨母在这边等着,父子之间比较好说话。”
“他不知蔺山君的秉性,我得过去。”沈云娘哪里坐得住。
晏姝拉住沈云娘的手:“不知秉性又如何?父子之间的情分从来都比夫妻深厚,姨母,若你去,蔺山君碍于面子,只会嘴硬,反倒适得其反了,且等着。”
“姝儿,我怕蔺山君对行简起杀心。”沈云娘抿了抿嘴角,长叹一声:“当年是我动了心,大逆不道的喜欢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师父,他调香出错,我趁人之危,他一直修无情道,我怕他会对我动杀心,一走了之,没想到就一晚便珠胎暗结,生下行简后,我更小心翼翼的躲避,他一直都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