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雪,停了,只有风在吹。微风,很微小的风,但这很微小的风,却吹得大地陷入一片寂寞。
在这寂寞之间,许十翼手握鱼竿坐在静心湖湖畔,静静等着鱼儿咬钩。这钩生得着实奇怪,不是弯的,而是直的,像一根短小的绣花针,连挂个鱼饵都费劲得紧,一不小心就脱了钩。
酉时四刻,日入。
陈平走了过来,看着已被冰封的静心湖,他双眼中闪过一丝寂寞,风吹的寂寞。不过这只是一瞬的事,一瞬之后陈平缓缓说:“世子,钓鱼还是得用弯钩,直钩即便把鱼儿钓上来了,鱼儿也很容易挣脱跑掉。但弯钩却会死死钩住鱼儿的嘴巴,越是挣扎就越发钩得紧。只要鱼线够长,鱼竿够结实,鱼儿就很难脱钩逃跑。”
“直钩也好,弯钩也罢,能钓到鱼的就是好钩。”许十翼静静看着冰面上那个窟窿,紧紧盯着窟窿里的那个鱼漂,“我这还有一根鱼竿,绑的就是弯钩。要不我再去冰面砸一个窟窿出来,陈叔你用它和我比比,看咱们谁先钓上鱼来如何?”
“不了世子。”陈平将手蜷缩进衣袖,望着硕大一个静心湖,“老仆前来是想告诉世子,中土各州之上,都有不少由北寒经管着的钱庄。世子此行凡有需要,皆可随意去取,无论多少。”
“看来,许良已经把我此行远游的事安置妥当了。”许十翼动了动鱼竿,为防鱼线也被冻起来。
“世子壮游,侯爷不得不上心。”
“是挺上心的,”许十翼抬起鱼竿,发现鱼钩上的鱼饵已消失不见,“上心到都会合着别人来骗自己儿子了,是吧陈叔?”
“都是为了世子好。”陈平脸上古井无波,像一口未经风吹的老井,不动声色。
“我此番远游,陈叔觉得会有多少人来杀我?”许十翼重新挂上鱼饵,抛至湖中那个冰窟窿里,再次静静等待起来。
“很多。”陈平闭上眼,像尊雕像那般矗立在许十翼身旁,一动不动,“东野青州应该会最先动手。”
“中土十八路诸侯,青州独占九侯。”许十翼嘴角云云一笑,“陈叔,你说他们怎么不相互打起来?”
许十翼其实是知道一二的,东野青州虽有九位诸侯,但地广人稀,物产丰富,矿源甚多。以前,青州百姓多以游牧为主。但自大胤一统,九皇成为共主之后,青州便大开商道,修运河,与南商幽州互通往来。
随着日渐壮大,以前的游牧部落大多已不复存在,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宗政,把游牧合整成了世家贵族之间的产业。九侯各有各的势力,也各有各的心思,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相互制衡牵制着。
陈平却给出了一个另类的解释:“九侯之间虽有摩擦,可因百姓信奉的神明都是一个,故而规模并不大,鲜少有人员伤亡。”
“如此说来,青州九侯很团结啰?”冰窟窿里的鱼漂动了,一浮一沉,不过许十翼并没有提动鱼竿。
“非也!”陈平仍像尊雕塑站在那,除了嘴巴,其他地方皆一动不动,“信仰,只是有心之人用来愚弄百姓的借口罢了。九侯之间的团结,不是建立于此,而是建立在我们北寒三州之上。”
“唇亡齿寒,如果北寒三州乱了,他们东野青州恐怕也离这天不远了。”窟窿里的鱼漂已经许久不动了,许十翼这才提了起来,在空空如也的鱼钩上,又挂了新的鱼饵。
“未必!”陈平高深莫测般说:“青州九侯当中,属巨鹿侯势力最为强大,且一直有统一青州之愿。只是奈何局势所迫,发不得兵。但若青州乱了,那么这机会也就来了。”
“其余八侯呢?”
陈平道:“北寒三州若乱,其余八侯就会趁虚而入。虽说北寒三州乃苦寒之地,但也算得上是地大物博,有不少其他八州所没有的物产。而且洛水以南,天气并不是那么恶劣,只是苦于商道稀少,路途崎岖,故才比不得其他州城。”
许十翼说:“可如果九侯发兵来犯,那青州境内势必百姓慌乱,城防空虚。届时,南商幽州若趁势而入在背后捅上一刀,青州九侯岂不得不偿失?”
陈平道:“幽州以商为尊,而商人以利为尊。比起平和的商贸来往,对他们而言,打仗来钱更快。无论何处开战,其周遭物价势必成倍上涨,各种军需辎重势必大量短缺,尤其是战马、甲胄、刀兵、粮草。”
“你是说,幽州会趁机敛财?而不会主动入侵青州?”冰窟窿里的鱼漂又动了,不过许十翼并没注意到。
“不错。”陈平睁开了眼睛,用深邃的眼神,盯着冰窟窿里抖动的鱼漂,“幽州几大商贾世家虽无实权,但却掌控着中土九州经济脉络。而在几大商贾世家背后,幽州那三位侯爷才是真正的掌舵人。”
“难道他们不想逐鹿天下?”
“想!”陈平话锋一转,“但他们如果出兵攻打青州,幽州境内同样会城防空虚,也同样会担心西凉来犯。最可怕的是,还会影响到幽州现有的商贸盛况。因此对幽州三侯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