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噌地从地上蹦起来,三两步冲过去,两手一抓,掐着哮天犬的脖子就将它拎了起来。
“你吐出来!把刚才吞下去的东西给贫道吐出来!听到没有!”
细长的手指骨节泛白,扣在哮天犬墨黑的毛发间,仿佛勾魂索命的白无常那尖利而惨白的指甲,映着跃动的火光,显得诡谲可怖。
哮天犬只是吚吚呜呜地嘶鸣不止,小爪子用力扒拉,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双掐得它快要断气的手,吊在半空的小身子难受地抽动。
——它不过是没吃饱,看到这金光闪闪的东西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个刚才还穿绿袍子的就要掐死它了?
“你干什么?!”
眼见着哮天犬俩眼翻白,杨戬不由阴沉了脸,随手丢下玉子那件尚未干透的道袍,一把将小家伙抢了过来:“他要被你掐死了。”
“死了也得给贫道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玉子睁圆了眼睛,不甘示弱地回瞪,伸手指指被他丢到地上的道袍:“还有,这可不是能随地丢的东西。”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那双晶亮的桃花眼中,杨戬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涌动的愤怒。
夜风吹起墨色的长衫,火堆上的木枝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抱着哮天犬缓缓地抚摸着那身又软又柔的毛发。半晌,他才幽幽叹了口气,俯身捡起地上的道袍,伸手递过去,轻拧着眉问道:“他方才究竟吃了什么东西?”
“是那只千……”玉子伸手接过依然沾着水渍的道袍,下意识地作答,只说出几个字猛地醒悟到什么,连忙住口,沉声道:“这你不用管,贫道只是想让这小畜生把贫道的东西还回来。”
“哦?”杨戬皱眉,垂眼看看渐渐缓过气来的哮天犬,正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垂头吐气。
是那只千……千什么?
他微微抿抿唇,心念蓦地一动。
难道是那只千年虎精?适才掉落的金灿灿的东西,莫不是虎精的内丹?
他轻轻一笑,抬头碰上玉子严肃又紧张的眼神,暗自摇了摇头。
难怪玉子会这般在乎,千年虎精的内丹的确难得,足够尚未开化的飞禽走兽幻化成人型,而若是神仙得之,虽增加不了多少道行,却是增加法力的不二法器。
这玉子虽然披着上辈子师尊的皮囊,但实际却道行不深,法力不足,若放过这送上门来的大餐,那才叫奇怪。
果然,玉子听到这声尾音上扬的单字愈发恼怒起来,抖了抖尚且未干的道袍,哼道:“贫道的东西贫道自然要拿回来,小娃子难道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
杨戬闻言却是一怔:“规矩?”微微沉吟,“只是颗千年虎精的内丹罢了,前辈何须这般耿耿于怀?”
只不过是收复精怪之后取得内丹罢了,又哪里来的什么规矩?
玉子气急反笑:“贫道就是耿耿于怀又如何?小娃子,你底子好天赋高,瞧不上这东西。但……”
话没说完,他顿时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双眼睛又复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窝在杨戬怀里的哮天犬,诧异道:“它它怎么……”还没有动静?
千年的道行应该已经足够一般的飞禽走兽化身人形,眼前的这只小畜生却没有一分半点反应。
玉子眼珠子瞪得几乎从眼眶里脱出来,嘎着嘴唇抖了老半天才磕磕绊绊地挤出句话来:“它它吃了一整颗千千年虎精的内丹,怎怎么一点变化都都没有?”
尾音落下,杨戬轻撸着哮天犬的手蓦地一顿,修长骨感的指尖划过柔软顺滑的毛发。
玄墨色的长毛衬着白皙的手指,仿佛天幕中散落开的星辰,汇合成如水的银练,扎眼得很。
“确实如此。”
他习惯性地蹙了蹙眉,双手架着哮天犬的前腿将才缓过气来的小家伙举到半空。
如水的月色自散开的云朵中弥散开去,从蓝丝绒一般的天幕中洒落下来,笼罩着手中的小黑犬,看不出半点异样——只除了白日里那双湿漉漉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恹恹地失去了生气,软趴趴地似睡非睡。
“不可能的啊,一口气吞了上千年的内丹,别说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就是老虎啊狮子啊什么的,半盏茶之内必然会幻化成人形的!”
玉子哆嗦着手指头指着半空中吚吚呜呜低叫的哮天犬,“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杨戬却没答话,只半仰着头瞧了瞧精神恹恹的哮天犬,半晌,才又俯身将它放了下来。
他记得上辈子哮天犬化成人形也纯属偶然,是在逃脱大金乌追杀途中误入三首蛟变换的洞穴,误食了三首蛟腹中的镇殿龙珠。
杨戬暗暗叹气,摸摸哮天犬的头,浅浅笑了笑。
镇殿龙珠少说也有万年的法力道行,这区区千年的虎精内丹还未必真能对哮天犬起什么作用,毕竟……也是来日的神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