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的青年闻言轻轻颔首,鹰隼般的眼眸敛了犀利,温和的目光落到杨骏身上,恍恍惚惚仿如一泓清澈却深邃的潭水,打着旋儿地,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他低垂下眼笑眯眯地看着被捞在手臂上的人,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三年没见,这么快就不认识舅舅了?”
熟悉的嗓音一如过去的记忆,低沉好听,带着几分慵懒散漫。
杨戬身子一僵,几乎控制不住地苍白了脸,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哦不,就是真的见到黑白无常,他也不会这般失态——碎裂不仅仅是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怎么会?
这个人……这个记忆中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为什么会……
是母亲思凡的事情被发现了,他是来……
不,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不该孤身一人,而且……
杨戬轻轻从来人的臂膀间挣脱,黑曜石般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自家兄长——他没听错,杨骏方才的称呼就是舅舅。
舅舅么?
他不着痕迹地眯眯眼,敛下眸中一晃而过的冷冽。
青年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只浅浅地挑着罥烟色的眉梢,修长好看的手指揉搓着他微卷的发丝,宠溺地抿抿嘴角,笑道:“有没有想我?”
语调温和缱绻,似乎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长辈。
杨戬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波澜不惊,但心中的戒备却渐渐升腾起来。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揉着头发的手,精致平淡的面容笼在薄薄的晨曦中,如同玉琢,透着令人着迷的光彩,只眼眸被浓密的睫毛轻轻遮掩,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抿着嘴点点头,却不置一词。
不论这人来此究竟是何目的,既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就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细细的血珠晕染上墨色的披风,顺着遮挡了手指的袖摆弥散开,烫金的流云丝线偶尔露出一点猩红,却被薄薄的晨曦遮掩了去——广袖下的手狠狠攥拳,尖利的手指竟已刺破掌心。
杨戬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纵使眼前的这件事在从前的记忆中从未发生,但他也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一点都没变——温文尔雅甚至是平庸无害的表面之下,是绝对不输于瑶池的手腕与狠绝,精明锐利,像一把裹在鞘中的剑,光华内敛,却犀利难挡。
华服青年垂眸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少年,却没错过那双琉璃般的灿若星辰的眉眼间一晃而过的冷冽防备,仿佛被风吹皱了的荷塘,荡起圈圈的涟漪,却小心翼翼地将波痕固守在宽大的莲叶下,生怕被人发现。
戒备么?
他不动声色地勾勾嘴角,眸底精光初现即隐。
“舅舅您怎么想起到这里了?”杨骏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紧张,嗽嗽嗓子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来?”
华服青年抬手再想揉揉杨戬的卷发,且再次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伸出去的手略带尴尬地顿住,许久才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杨骏似乎也不喜欢他揉搓自家小弟的动作,轻笑了声:“怎么会?只是没想到母亲让我等的贵客就是您。”牵起杨戬的手缓缓向桃林外走,“母亲等您很久了,好像有很重要的事对您说。”
重要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人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
华服青年闻声挑挑眉,似乎早有预料,波澜不惊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一眼眉梢紧蹙的少年,嘴角轻勾,忽然幽幽地露出抹浅笑来。
纯黑的镶金布靴一下又一下地碾压过零落的花瓣,发出窸窸窣窣的踩踏声,华丽的衣袍摩擦着袖摆,轻微的摩擦声混合着余香弥漫开去,如乐声绕梁,竟是经久不散一般。
躲在草垛后的齐威怔怔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扇沉重厚重的杨府大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才闷闷地拽着笑得诡异的好友离开桃林,回齐府去了。
沿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路绕过荷塘,半羞半遮的莲花出水半尺,起伏的莲叶翩翩轻荡,宛如曼妙的少女,广袖轻展,莲步巧移,娉婷起舞。清风拂面而过,仿佛醉人的熏香,透着浸透心脾的清甜,又淡淡地沾染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杨戬紧紧抓着身侧的假山石,绣着金色线纹的墨黑长袍被不远处的飞瀑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大半,细细的水珠顺着微卷的发丝滴落下来,映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愈发晶亮剔透起来。他微微蹙着眉,闭着呼吸静静听着不远的水榭中传来的声响。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孩子想动用法力抗你的家法?”
还是那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慵懒散漫,清冷凛冽地如同彻骨的寒风。
“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伴着哗哗的水声,是一道冷静清冽的声音。
杨戬低伏着身子,轻轻皱眉。
“你是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