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有点俗套,却跳脱了庸俗的剧情发展,令人大跌眼镜。
男鬼是名书生,出身于书香门第。在家道中落之前,与这府宅的千金小姐陈月华定有婚约。
书生自幼饱读圣贤书,空有一腔走仕途的热血,却几次不中举。原本跟陈月华的关系因为屡次不中举而被嫌弃,更是在书生家道中落后,陈家彻底断绝了与他们家的往来。
书生爹娘先后染了病疾而亡,而陈家也想毁了这门婚约,将陈月华另嫁他人。
桑郁卿听到这里,微微颔首道:“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你当时已经身处那般境地,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自给,何况是要照顾人家的女儿呢?”
书生凄惨一笑,哀怨道:“若是直言相告,我又何尝不会答应?我也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无法让月华幸福,我当然会选择放手,让陈家人为她另择良婿。”
话说至此,桑郁卿明白应该是有转折来了。
只见那书生语气一变,咬牙切齿道:“可碍于我爹娘生前是这镇子里的大善人,帮过不少街邻的忙,得了一副好口碑。陈家担心他们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会被镇上的人戳脊梁骨,
于是他们便想了个主意……那日我与月华见面离开后,回到了仅剩我一人的镇郊草屋里,当夜熟睡时,房子被人点了火……”
桑郁卿哑然。
便是连谷琼也颇感意外,“点了火?是陈家人做的?”她见书生悲愤地点头,又不解地追问道:“屋子着火,你就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书生的痛脚一样,他阴冷地笑了一声,抖动着双肩,笑声由低到高,越来越亮,满含哀戚。直到许久后,他才骤然停下,凉凉道:“我与月华分别时,她曾给我饮了一壶酒,那酒里下了蒙汗药。”
行走江湖的草莽尚且避不开这蒙汗药,更遑论他一个瘦弱的书生了。
桑郁卿上下扫量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口气。“所以,你是死在了那一晚吗?”
“对。”
“你若是烧死,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桑郁卿疑惑地看着他,忽见书生开始解衣衫,呀了一声,忙用手遮住了双眼。
书生的衣衫脱去之后,便见他瘦弱的胸膛、腰腹和后背,全都是坑坑洼洼的伤疤,一块儿光洁完整的皮肤都看不见。就连那双手,也干瘪得如同枯枝一般。
谷琼更惊异了:“可是
你的脸……”
那书生面色坦然地将衣衫重新穿好,不紧不慢道:“因为在火烧起来之前,我就被人捂着脸闷死了。死前有东西盖着我的脸,火自然也就没烧到。”
……这特么也太惨了吧?
谷琼问了一个蠢问题:“谁捂死你的?”
院中阴风阵阵,桑郁卿感觉手里的鬼哭幽剑又在颤动,忙伸手按住,侧头看向了后院的枯井。
只见一道鬼影虚晃在井口,蓬头垢面,目露恐惧。
桑郁卿了然:“是陈月华嫁给那个男人动的手吧?”
“不错!”书生在从过去的悲伤情绪中回过神后,精锐的目光一一掠过被吊起的女尸和出现在井口的另一个男鬼,眼中有复仇的快意闪过。“我要让这些害死我的人,都不得好死!让他们永远、永远留在这儿,日复一日地感受着我的绝望……魂飞魄散又如何?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他们就都别想离开这里!”
才被道符压制住的怨念和戾气,在书生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大有冲破束缚的架势。
桑郁卿忙在他的脚下画了个阵,趁他不备,还多贴了两张符纸,这样他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实在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
“你说你,只杀陈家人我还能理解为什么。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整个镇上的人都赶尽杀绝呢?他们也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书生压下了怒火,面色冷峻。“他们什么都没做。”
谷琼不理解了:“那你还……”
“可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做,我才死在了那个人的手下、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书生提起此事时,情绪倏然激动,险些连阵法都压不住他。
桑郁卿算是彻底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可能是陈家人动了什么手脚,让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对书生的死视若无睹,这才造成了今天的惨剧。
就不知道昧着良心见死不救后,这些人可曾有过一分的后悔?
唰的一声,桑郁卿缓缓亮出了手里的剑,她敏锐地察觉到鬼哭幽剑似乎在兴奋。到底是凶戾的剑器,在得知自己即将斩杀鬼祟时,也会像人一样拥有渴望的情绪吗?
桑郁卿对那书生说:“既然我们见了面,也算是有缘。你犯下这么大的杀业,超度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满足你魂飞魄散的愿望,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夙愿。”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