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感情就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
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身在何处,将往何方,醒来时,只看到了莫名嵌入手腕的植入体。往昔的记忆所剩无几,还像是握在手中的沙砾,即便我努力握紧,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中飞快流逝。
我对自己的一切一无所知,对自己为何身处这幽暗的地底深处,同样一无所知。
隧道蜿蜒曲折地穿越这阴森的国度,串联起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高高低低的岩窟,默默生长了不知多久的巨大晶簇发着红光,成为这黑暗中为数不多的光源之一。
万籁俱静中,唯有滋滋作响的白噪音和飞流直下的河水演奏着永恒奔腾的旋律,没有人知道那释放着紫色光芒与辐射的河流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恐怖。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某种可憎的气味,它并不浓烈,醇厚得像是世代堆积的尸骸所散发的死亡味道,未知生物的庞然骨架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侵蚀风化仍旧屹立不倒。
诗人所赞颂的神秘星光从未照耀过这片土地,温暖万物的阳光也与此地无缘。这里的天空是黑暗的空洞和无血无泪的嶙峋怪石,只有巨大的金属轨道超越了目力所及的高度,它的结构如同脊柱,层层的圆环顺着笔直的钢铁骨架向上延伸,直插入未知的外空。
而这巨大轨道下又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往死神的国度,另一条通往岩龙的巢穴。
岩龙与死神,这两种位于地底食物链顶端的强大生物似乎是死敌,我曾不止一次见过双方不死不休的厮杀。若是正面作战,岩龙并不是死神的对手,但具有操纵气流和隐身异能的岩龙从不正面对敌,它们的脚步无声无息,可以轻松的在形态各异的石壁甚至漫长隧道的洞顶攀行跳跃,如履平地。而一旦锁定目标,岩龙那爆发气流推动的扑杀,除了死神,少有其他物种的生物能够抵挡这一击。
三条路的最后一条,通向神明的居所。
此地居住着古老的神明,我也不知道祂的名讳,只知道祂比任何我所能记得的传说都要古老。依稀闪回的记忆里,我应该是个无神论者,但我时常能听见古神的低语,祂的谕言给予了我禁忌的知识,让我更好的在这地底生活下去。
只是,祂偶尔也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神器……飞升……”
神器是什么?飞升又是什么?我在那蓝色洞窟的终端上发现了三个插槽,也许,那是某种钥匙吧。
我一定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可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度量时间的标尺。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生物照料着我的起居,起初我以为那些时常在我身边徘徊的黑影就是活人,但当我接近时,那些丑陋衰颓的怪物便会立刻转身钻进地里,它们的形象完全不符合我记忆中的人类。
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个人类。
我未见过活人,倒是见过无数死状凄惨的人类尸骸。
我隐约能意识到,正常人类大概无法在这种的环境中生存,且不提那些阴影中致命的魑魅魍魉,这强烈的辐射,即便许多比人类强壮的动物都难以承受。
因此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躺着,思考着我究竟是谁,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但我觉得,我应该就是人类。
我梦见过外面美轮美奂的世界,我似乎也曾有人类伙伴,我们一同在阳光下奔跑……深处幽暗的孤寂中,与深邃的孤独相伴,我越发渴望同伴,渴望光明,而这些珍贵的记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逐渐凋零,我意识到,我必须离开这里。
黑暗的深渊宛如迷宫,我尝试了不同的路线,但最终通向的都是令人绝望的峭壁。一次又一次的迷路,我兜兜转转,只能无奈地回到原点。
最后,我看向那座直插外空的钢铁轨道,伸出了双手,我决定要爬上它,去寻找人类同伴,去享受记忆中阳光照耀的温暖。
“去吧……去吧……”
神明肯定了我的做法,那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似乎是终于看到了孩子成长的父母,而也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祂的目光无处不在,一直注视着我。
那钢架轨道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相邻的一道道圆环间也有数十米的高度差,我一次又一次地坠落,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能力不符合我认知中的人类,但我无暇细想,我只有不断地向上,向上。
一群追寻者飞过了我的身侧,它们的体态像是蝙蝠,但面目却像是某种发育过度的海洋生物,头部偾张触须掩盖着利齿密布的口器,背部也有突出体表的夸张的骨刺。通过古神给予的知识里,我知道,这种生物之所以名为追寻者,是因为它们狰狞的外表下也拥有一颗追寻光明的心,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它们的翅膀,乘风而上。
攀爬的过程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筋疲力竭的我抬头向上看,层层圆环延伸向头顶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低头向下看,亦是层层圆环直通向无尽的漆黑。我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里,四肢能感受到的温度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