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城人是没有小年之说的,只有小年夜这个说法,那就是大年夜(除夕)的昨晚。如果大年是三十,那小年夜就是二十九;如果大年是二十九,那小年夜就是二十八。
只有腊月二十四,稍微要过一下。意思意思,吃点汤圆。
当然,这个汤圆是很大个的,一般咸口的是肉馅或萝卜丝馅,甜口的基本就是红豆馅,禾城人喜欢叫赤豆馅。
腊月二十四有点相当于北方的小年,过了这天,基本上就是各行各业等着过年了,安排人值班,就是机关里,尽管正常上班,但也是这样的场景:领导各处跑,为单位里拉各种年货赞助;下面的人各种磨洋工等下班,下班时手里提着领导化缘来的年货。
垃圾码头上,陆姐在儿子放假时,就回家了。老板让朱阿姨夫妻俩也回家了,吴月华准备腊月二十七回家,赵阿姨夫妇是说好了的,到腊月二十九回家。
其实这个阶段,留这些人还是嫌多的,但工作嘛,再嫌人多,也不能随便放假,这是规矩,于是大家就这么在码头摸鱼上班。
吴月华已经是老员工了,来码头后回家一次,丈夫来过两次,儿子也好久不见了,其实很想家里人,但她是加强版的周迎春,就想着为家里多赚点钱,因此,尽管心里挠心挠肺的想儿子,但这几天可舍不得请假回家,相反,最好多留几天,把过年期间的假挪到清明前(采茶)和农忙期间。
想孩子怎么办?她就去夜市兜,给家里人买点东西,晚上也打起了毛衣,这些线是周迎春送给她的,和店里买的没啥两样,她还问朱阿姨学了新式的织法,过年儿子穿了肯定很帅气。
周迎春已经偷偷跟她讲了,赵阿姨夫妻俩回家后,码头上缺人,建议费清勇过来这边上班,尽管收入不是很高,但肯定比在岛上开摩托艇混日子强。
至于摩托艇,周迎春建议租掉或者干脆卖掉,反正,把希望寄托在摩托艇上,是不现实的。
这点吴月华是很认可的,当初买摩托艇的时候,她就是反对的,但婆婆坚持,老公坚持,公公还出面问文涛表哥借了钱。
婆婆还损她,说又没有问你娘家借一分钱,你反对个屁啊,把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想啊,借钱是要还的啊,真的象外面那些赖皮一样:千年不还,万年不赖?
但是借都借了,她也没办法,只想着省吃俭用,早点把钱还了。
但是岛上出产实在少,很多人觉得,桃花岛在太湖里,水产资源丰富,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肯定能通过养殖业发财的。
但做得起养殖业的,一要胆大,要取得先机,二要有家底,前期投入还蛮大的,但他们家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家里人不和周边这几年发财的人家比,老是和以前的自己家比,以前那是全国都困难,现在哪家不比以前好。
那费家比以前好,不是正常的吗?
但家里人这样一比,倒觉得现在日子甜多了,就安心在岛上过日子了。
时间就是在这样的自我麻醉中,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了。
吴月华以前就是心里慌,但毫无办法,这阵子来到码头,听的、看的多了,特别是一起分拣废品的朱赵两位阿姨,尽管年纪大了,但人家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在禾城郊区,现在家里房子拆迁了、园区发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家里小辈都在厂里上班,每月拿工资的。
这两位阿姨又是喜欢说的,那些从没听到的事情,让吴月华好像重活了一世,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生活的:手里有小钱、家里有房子、每天能上班、小辈有好学校。
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啊。
再看看周迎春,两人从小就是玩伴,都嫁在岛上,两家条件比,周迎春嫁的李家,还没有自己嫁的费家好呢,至少费家没有残疾人。
但现在李家在市里买了房子了,户口迁出来了,孩子马上要去最好的学校读书了,这样的日子,才能看到希望不是吗?
那房子,吴月华开始是想都不敢想的,八万哪,卖了她都没有这么多钱。
但是她现在干了一个月,感受不一样了,因为她一个月收入也有350元,那一年不是有四千,如果夫妻俩一起来,是不是一年有将近一万。
可以买小一点的,不是佳泽那所学校的学区房啊,可以买老旧的公房啊,那不是便宜多?那儿子是不是也能上来读书了?即使借点钱,那过个几年,是不是也能把钱还上了?
吴月华越想心里越热乎,反正她是下了决心,一定要让丈夫到码头来上工。
她算是看出来了,周迎春家的发展,就是她的模板,她家怎么干的,自己也要照做。
周迎春还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一个粉丝、追随者。
现在李浩宇有了电话,周迎春几乎每天都要和老妈打一个:老弟啥时回家;老弟啥时结婚;年初四家里请客,你去舅舅家和小娘姨家说了吗……
费秋英嘴上说女儿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