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周迎春所料,大娘姨接过香蕉,拉着她走到了桥堍西北角单独在河边搭出来的一间小房子里,这是街道默许垃圾码头私自搭建的,平时当成码头这些人的灶房和餐厅。
此时,帮工们已经吃好晚饭,大家坐在餐桌边上,男的开始饭后一支烟,女的拿出打了一半的毛线,开始给家人打毛衣。
大娘姨见人就发香蕉,嘴里还不停地说是自己外甥女请客之类的话。
其实大家都是垃圾码头老板、周迎春大表哥的老丈人冯金根的亲朋或邻居,本来就互相认识。
垃圾码头的活不重,但味道实在令人难受,年轻人一般不会选择在这里打工,周迎春看了房里众人,大多和自己大娘姨大姨夫一样的五十多岁的男女。
这些人做别的已经有很多限制了,但家里开销又是每天都有,钱哪里来?自己没学历、体力又搭不够,哪有资格挑选工作,能在垃圾码头干活,看在每天都有进账的份上,就好好干吧。
周迎春以前来过几次,跟这些人都见过面,故而也是笑吟吟地和大家打招呼。
冯金根拿到周迎春送的茶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头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喝茶,作为禾城本地人,对碧螺春,那是情有独钟的。
现在碧螺春被炒成了天价,有利可图之下,黑心茶商,从外地进了不少茶叶,冒充碧螺春。
像他这样的老茶客,钱是花了不少,但也经常会上当。
而周迎春送的碧螺春,可能不是明前第一茬,但绝对正宗。
也不管马上就要睡觉,兴冲冲拿了几个玻璃杯,给在座的男人,每人泡了一杯,嘴里还直喊“肉痛。”
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外面路过的人都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聊了一会,年纪大的人睡觉早,大姨夫被大娘姨打包送走后,领着周迎春到她俩的丝网船上。
大娘姨利索地铺床、铺被子:“你盖我的被子,睡我的枕头,我用你姨父的。”
大姨夫没别的兴趣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他的被子、枕头一股烟味,这事大娘姨也知道,每次周迎春来,都是这么安排的。
简单洗漱,娘俩并排躺下。
“迎春,再过几天,大娘姨要去福州了。”
“啊?大娘姨,是去二表哥家吗?是嫂子要生了?”
二表哥比周迎春大,但他高中毕业后,先是当兵,过了几年考取军校,毕业后工作落实了,才经人介绍认识了表嫂,谈了两年恋爱再结婚,现在才有孩子。
而周迎春年纪比他小,但结婚早,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老大已经读小学,老二在家里野,如果在城里的话,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你哥昨天来电报了,你嫂子已经生了个妹妹了。”
“啊呀,大娘姨,恭喜你啊,大孙子有了,这回又添了可爱的孙女。”
“是啊。”大娘姨笑:“现在只能生一个,能有孙子孙女,我也是满意得很啊。”
因为多年的成份问题,大娘姨家的家产基本被折腾光了,对两个儿子的婚姻,她本来的想法是大儿子留在家里,传宗接代,小儿子就出去做上门女婿吧,给家里减轻点压力。
哪知道政策一放开,小儿子就去当兵了,还考取了军校,又成家立业,现在连孙女都生了。
既然小儿子是娶媳妇,生的孙女随儿子姓,那她得一碗水端平了。
大孙子她看了两年,两年后才交给大儿媳自己看的,她和老头子出门打工,每年过年给孙子一个大红包,算是爷爷奶奶的心意。
这回小儿媳生孙女,她也准备去福州看孙女,两年。
“大娘姨,你走了后,大姨夫怎么办呢?一个人在垃圾码头做工?”
周迎春这大姨夫,被大娘姨惯坏了,除了闷头干活,洗衣服之类的从不干的。
这大娘姨走了,势必会影响大姨夫的生活。
“已经和你大表哥说好了,你大姨夫回家,到你大表哥厂里干活,洗衣服之类的就让你大表嫂带带。我跟你大姨夫讲好了,过年给孙子的红包再大点。”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两年时间很快的,就是要苦了大姨夫了。唉,我们就是隔得太远了,否则,我来照顾大姨夫好了。”周迎春叹了口气。
大姨夫可能从小家里条件就好,没干过这些洗刷的活,和大娘姨结婚后,又由大娘姨全部包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平时也是个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主,他倒不是懒得扶,而是就没有这根筋,不懂油瓶倒了不扶,油会漏光。
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每天下工后,边上放一个收音机,听评弹。
“你别替他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家里有大儿子夫妻俩,他不会吃苦的。”大娘姨叹了口气,继续道:“倒是你,迎春啊,听大娘姨的,你出来打工吧。”
“我?”周迎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