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与雪夜离开秀水镇回到斋中时,凌虚已经出关。
山中洛家这些时日在如火如荼地选新掌门,而城内,樊家的龙凤胎死亡一案,查来查去,竟然牵涉到了蒲家,松陵十六家自结盟以来始终维持着表面和谐,此次事发,樊家态度莫名,一干世家接连陷入惶恐,引得城中百姓也战战兢兢。
凌虚在闭关期间,好似也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昭歌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终在这日,凌虚唤了她去。
听雨斋后山,有处建在悬崖边的亭子,名唤望月亭,亭外即是苍茫无垠的重叠山岭,江水自崖下咆哮而过,悠远的湿绿河岸间,偶尔会响起一两声空灵的鹿鸣。
天地间仅此一隅。昭歌来此站了不过须臾,心便静得彻底。
“师父。”
立于凌虚背后,她发觉,凌虚头上又多了些白发。
是何时长出来的?
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凌虚待她极好,记忆里,他慈爱,会告知她天凉多穿衣,也严厉,每次出错后都会板着脸指正她的每一招剑势,直到她练会为止,他更会悉心教她习武习德,学艺学礼,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可除了这些,他也始终神秘,昭歌敬爱他,但对他的过去,乃至心事,平生所想所愿,始终一无所知。
凌虚仿如这崖上那株松柏,凛凛青苍,高立于万山之上,允许观望,却不许靠近。
“城内情况如何?”
这发问惊了昭歌一下,她忙回神:“听说这几日,樊家查到了一点眉目,那对幼儿的死,似与蒲家扯上了关系,像是他家当初送来的满月贺礼出了问题,两方正在交涉,局势紧张,连城中百姓都人人自危。”
凌虚默了会儿:“依你看,樊家拉拢松陵十六家,创立联盟是为何?”
昭歌道:“为排挤尹家,也为进一步扩大樊家势力范围,便于来日称霸临江,甚至是东虞。”
凌虚道:“你看得很清。”
“师父谬赞了。”
凌虚回过头来:“他家要称霸临江,首先要做的便是排除异己,当初为创立这个联盟,樊渊威逼利诱,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如今,想也是遭了反噬。”
樊家暗中做的事,昭歌并不知情:“师父指的是……”
“一年前,叶家被妖邪灭门,半年前方家掌门重伤,被迫退位,三月前黄家慕长老骤然离世,这些事背后,我怀疑都与樊家有牵连。”
这几人在松陵有些地位,当年是少数反对樊家创立联盟的人,如今都在不知觉间消失了。
原来,是有人要他们消失的。
昭歌心间酸涩,凌虚又道:“我这个长老,自然也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早晚会来对付我。”
“他们敢!”
凌虚淡笑:“没什么不敢的,他们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罢了。”
“师父……”
“你不必担忧,想对付我,樊渊的实力还不够,且樊家想走出临江,短时间内也难以如愿,若放在二十年前,他们举宗门之力或许有些机会,而在如今,不可能。”
昭歌不明白:“这是为何?”
凌虚目光柔和几分:“你师兄当初接你回来,是如何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说,你探到将有妖邪现世,捉妖界要不太平了?”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在不久前,我算到捉妖界将由盛转衰,整个凡间都将迎来一场不小的浩劫。”
“师父可知具体的时间?”
“捉妖界由盛转衰,从前些年便已有迹象,而凡间那场浩劫,暂时不知指的是什么,兴许还有段时日才会发生。”
有迹象?昭歌心惊,难道是说,从她全家被杀之后吗?那之后不久,尹家也迎来了黑蝶之变,自此一蹶不振,除了他们两家,捉妖界其他世家还看不出衰落的征兆啊。
凌虚道:“万事盛极必衰是天道,樊家没能赶上好时候,来日,樊渊妄图称霸东虞的愿望只能落在樊见山头上,而那孩子,野心勃勃,实力倒也不输樊渊,只是承了樊渊造下的孽,注定英年早逝,樊渊苦心钻研的一切,终会无人可继,这是樊家的宿命。”
樊见山……早逝?
昭歌淡淡唏嘘。
说完,凌虚定定望过来:“昭歌,樊家若倒了,尹家又起不来,捉妖界三大世家便算彻底湮灭了,荣州的朝廷术士分管荣州各城池已是不易,地方城内除妖指不上他们,而捉妖界眼下的年轻一辈,你只瞧松陵蒲卫两家弟子,便知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我看来日,临江百姓,还得靠你这把斩妖剑为他们抵御妖邪。”
昭歌摸摸斩妖剑冰冷轻薄的剑身:“我?我一个人?”
抵御妖邪该有同伴并肩作战的,同伴……她有师兄,惊舞和尹世霖这些朋友,还有……还有谁呢?
好像没有别人了。
尹世霖身为尹家掌门,需要撑着尹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