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睡得不算踏实,期间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在自己脸上游移,肌肤相触带来的暖热,叫她莫名熟悉。
等她再次醒来,月色彻底掌控整个天空。
帐篷内燃起烛光,雕刻着狻猊的熏炉里慢慢向上飘出冷杉香气。床榻边没有丫鬟守着,只有屏风上映着几道模糊的人影。
李欣悦软软支起身子,因着刚睡醒,她的声音裹着一层厚厚的鼻音,还有几分咬字不清的可爱:“桃红?柳青?你们人在哪儿呢?”
话音未落,柳青跟桃红轻手轻脚走进来,飞快却有序地替李欣悦整理。
柳青低声道:“姑娘,世子来了,说要给姑娘请罪。”
撤下屏风后,颀长的身影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小桌子上放置一些文书奏折,内侧摆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似乎他已经在这里许久了。
听见动静,任铭浩轻轻转过头,俊美的面上还残留一丝严肃认真的痕迹,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和。
他只是专注地看向李欣悦,眼神褪去所有的冷冽和戾气:“虽然有些晚,但我来履行约定了,你……不会怪我吧?”
被这样一道炙热的眼神看着,某些被埋藏起来的情愫随着灼热的视线翻涌上来,李欣悦的脸忍不住烧了起来。她忽尔十分庆幸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任铭浩看不清她的神情。
李欣悦被嬷嬷抱至任铭浩对面,在背后塞上软垫让她做得舒适些。
她眨了眨杏眸,带着几分勾人的清纯与无辜:“我可是记得,世子今早说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的。这话说得豪爽,做起来嘛,就不见得是这样。”
任铭浩当然听出她语气里的排挤。鉴于自己失约在前,认错的态度只会更加真诚:“悦悦教训说得对。”他话锋一转,“所以今晚我来陪你用膳。”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人文精神,李欣悦也不是真要跟他计较到底,最后只是一笔带过:“嗯。下次再犯,罪加一等。”
“悉听尊便。”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李欣悦很惊讶地看向任铭浩,只见他一脸认真地应下,仿佛她随口说的话都对他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他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为什么总对她如此温柔体贴?他就不怕被误会?
她心底有着大片大片迷茫,但却不敢真正说出来,去寻求那个近在咫尺的谜底。
李欣悦心情十分复杂。那位不知名的姑娘如一根细细的针,却深深刺入她的心房里,每次想起,都伴随着一阵阵入骨的痛楚。可要她彻底整理这份感情,她真的做不到。
任铭浩多优秀啊,喜欢上他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哪怕知道他心有所属,也只能把压抑自己的情绪,把他对她的一眸一笑刻印在心间,熬不下去时再拿出来,反复回味,细品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到时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她低声呢喃道。
任铭浩的漆黑瞳孔清楚地倒映着略微失神的她,轻敲桌面将她唤回来:“遵命。”
两人说话间,丫鬟们把茶具撤下,悄无声息地把饭摆好,之后鱼贯而出。
李欣悦此时身受重伤,进食以流食、清淡为主。
任铭浩非常自然地捧起盛着小米粥的瓷碗,用勺子慢慢搅和,直至温度适宜用口,他才舀起一勺往李欣悦嘴边送。李欣悦不得不承认,任铭浩真的十分聪慧。喂饭这种事他也只是昨晚做过一次,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一碗粥吃了大半,任铭浩估摸着差不多到她的饭量,便放下碗,让下人把东西都撤下。
他再次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碗乌黑透亮的中药,就着李欣悦习惯,小口小口地喝着药。等苦兮兮的药茶喝完,她皱皱的小脸再次慢慢舒展开来。趁嘴里的苦涩尚未开始回甘,任铭浩趁机往她嘴里塞了颗糖水杨梅。
去核的杨梅经过冰糖焖煮,自带的酸味被蒸发得只剩下若有若无。一口咬下去,果肉里裹着的甜汁瞬间四散,那一点中药的余味被冲得无影无踪。
“嘴里还觉得苦吗?还觉得苦的话就多吃一颗。”
李欣悦摇头,细细咽下果肉。任铭浩在旁瞧着她脸上渐渐浮起倦意,没一会儿便离去了 。没多久,她帐篷里的烛火只留下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