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嘹亮的原野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缓缓前行。
牛车上躺着一人,坐着一人。
躺着的那人一身蓝灰宽袖布衣,闲适低垂,而仰躺的脸上,盖着一顶斗笠。
坐着的那人是个小童,圆头圆脸小身材,虽然束着发,但看起来像个垂髫小童。小童头上带着个成人戴的斗笠,有些大了,她边扶着斗笠,边甩鞭子赶车。
“先生,前面有岔路,一条往东,直一点,一条往西,弯一点,要往哪边去?”
许澄宁转过头去问燕竹生。
燕竹生好像睡着了,但斗笠底下还是传来了他懒洋洋的回答:“东。”
“东啊,那我就往西了。”许澄宁道,稚嫩的声音掩不住的不信任,“先生,我们两个命虽然大,但真的经不起折腾啊。”
“这话说的,我指错了路,难道下一回就一定还错么?”
“先生,学生敬佩您的学识还有才貌,但是在不认识的地方瞎指路跟学识无关,纯属背运。”
“小澄宁啊,你今年多大了?”
“先生又忘啦,再过小半年就满十岁了。”
“十岁啊,原来这么大啦,可以自立了,不然师徒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别啊,先生,没了我
您可怎么活啊,不要说傻话。”
燕竹生没再理她,许澄宁信心满满地把车往西边岔路里赶,走出去许多路,眼见金乌西坠,峰回路转,没路了。
燕竹生斜眼看她,许澄宁挠挠头,辩解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
师徒俩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事,现在再回去田间找农舍已经来不及,只能风餐露宿地待一夜。
借着天边最后一点余晖,许澄宁捡了合适的石头接连击打了好多遍,终于打出火星子,烧着了捡来的树枝。
她擦了擦汗,爬上牛车对燕竹生道:“先生,我饿。”
“嘘,”燕竹生道,“不要说话,越说越饿。”
“先生也没吃的啦?”
“没了,能吃的只剩你一个。”
“荒郊野岭的,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许澄宁道,“昨儿过县城的时候,听说有恶徒连环作案,可吓人了。”
“大晚上,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
两人停了斗嘴,都安静下来,四处只能听见密密的虫叫还有彼此的腹鸣声。
要不是被打劫,他们俩现在也不至于饿肚子。
许澄宁还好,小时候没少饿肚子,就是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先生会很难挨过去。
许澄
宁趴在他身边,对他道:“先生,您饿得受不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去给您找吃的。”
“我不说你就不找是吧?”
许澄宁趴下来,头枕在手上:“会的,但是我得保小命。先生把我拉扯这么大,我要是没了,您不得伤心欲绝,想跟我一起走啊。我不能让您这样子。”
燕竹生呵呵两声。
倒霉徒儿别的不学,学他耍贫嘴干什么,讨厌。
刚说完,就听见一声野狗的吠叫,然后是越来越近的奔跑声。
两人面面相觑,黑暗中只看得见彼此惊光闪烁的眼睛。
“我们跑。”
“我们装死。”
两人同时开口,竟意见不一。
许澄宁小声道:“先生能跑得过野狗吗?”
燕竹生:“……”
他默默躺平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突然火光明亮照到了车上。
“你们怎么杵在这?”
许澄宁抬起头,看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操着一口方言。
许澄宁道:“猎户叔叔,天黑我们找不到路了,您知道这附近哪有人家吗?我爹他有点病了。”
“这里没有田,人烟少,就一两户,你们要想歇脚跟我来吧。”
猎户说完,看了看许澄宁,又看
了看燕竹生,随口责备道:“这里靠近临近深山,有狼还有熊,不能带小孩子来这,怎么当爹的!”
燕竹生始终保持着笑,等猎户离远一点,问许澄宁道:“他说什么?”
许澄宁道:“他说你好看。”
燕竹生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
猎户家在半山腰上,牛车上不去,就牵到山洞里。
猎户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妻子,半夜来客,孩子被惊醒了,猎户妻子把小儿抱在怀里,轻轻拍抚哄睡,吟唱着温柔轻缓的小调。
许澄宁站在门外多看了几眼,燕竹生把手压在她头上。
“怎么,羡慕了?”
“才没有。”
许澄宁摇摇头,被燕竹生打发去帮猎户打水洗衣。
猎户是好心人,收留了他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