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城的马车是赵靖自己找来的,据他说他早就跟这位车夫约好了时间,中间还推迟过几次,就是为了在空山多待几天,好多蹭蹭闻依澜的手艺。
回程途中,赵靖见闻依澜的面色仍旧不喜,心情也跟着低落,便出言安慰她:“做我们大夫这一行呢,每天面对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我还记得我最初行医时,雄心壮志,发誓要救尽天下所有重症病者。”
他叹了口气,“可时间久了才发现,有时候哪怕你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回一条性命。很多时候,选择的权利并不在你的手上,而是要看天。”
闻依澜呆呆地看着他,眼神木讷。
赵靖劝道:“你得学会放下,学会跟自己和解。一味的让自己深陷其中,只会让你觉得痛苦罢了。老人家心愿已了,走的时候也没太大的痛苦,皇长妃也不必太难过了。”
这一路颠簸,摇垮的不是人的筋骨,而是人心。闻依澜总在想,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这位嘴硬心软的婆婆,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将脸埋进了屈起来的膝盖里,手臂紧紧地抱着小腿,沙哑的声音低低道:“她拿我当亲人,我
也是一样。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没办法放下。”
闻依澜的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精光,那双秀眉也蹙得紧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发誓:“我绝不会饶了那个畜生,我一定要让他去黄泉亲自给婆婆赔罪!”
“你要报仇?!”赵靖猛地站起身来,结果他忘记自己是在马车里,脑袋一下子就撞到了顶,疼得他发出嗷的一声。
赵靖很快又坐了回去,捂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嘬着牙花。“早知道您是来杀人的,我就不带您一块儿走了。”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村里那么多人找那家伙没找着,皇长妃怎么知道人在哪儿呢?”
眼前这个看似憨傻实则精明的御医成功让闻依澜的心情逐渐转好,她慵懒地靠着坐垫,懒懒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要对外说出去。”
“这是当然。”赵靖瞥了一眼外面的车夫,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种事儿啊,在达官显贵中根本不算什么。这年头,人命如草芥,谁会知道这世上多了个谁、又少了个谁呢?”
等坐得安稳了,赵靖才继续道:“问题就在于,现在没人知道您是皇长妃,这是被
人发现您杀了人……”
“你放心吧。”闻依澜闭上了眼睛,准备打个盹儿。“我不会亲自动手。”
这么一听,赵靖心中平静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心中有挂念的事,所以便会觉得这路途漫长。
等到了郡城之时,如同预料的那般,正是刚过了晌午,日头正高时。
即便是云国国境内最为繁华的郡城,也在这个时间打起了瞌睡。
行至某处,闻依澜挎起了自己的小包袱,对赵靖叮嘱:“我这便走了,你若不是存了好心去给云清和治病,下次也不用来了,浪费我那么多猪蹄。”
赵靖:“……”哼,委屈。
闻依澜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目送车夫驾马离开,一双眼睛开始展望起了郡城风貌。
她自幼在郡城中长大,却因为二娘的干系,鲜少被允许出门。想要出来看看,还得翻墙爬洞,什么曲折的手段都使唤过。
因为日头毒辣,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不是在茶馆里避暑,就是在家闷头睡大觉。来往的,也都是些马车。
闻依澜撑开了红叶给带的伞,径直往某条街上走去。
在她离开之后,一辆马车碾压过石板青砖,赶车的
人稍稍一侧头,对着帘子另一头的人低声道:“主子,她去了饶街。”
清冷的声音传来:“饶街?那儿都有些什么?”
那人回道:“饶街上多是行脚商人,还有江湖客。”他忖思片刻,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补充:“对了,那儿有一个无影局,里面的人干的是买凶杀人的勾当。”
马车里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俊眉一皱,立时道:“叫其他人去看看,我们在附近停歇。”
“是!”
一只全身漆黑的鸟被放出去之后,便有人在街头巷尾快速出没,很快便来到了饶街。
对于自己被跟踪这件事,闻依澜目前毫无察觉。
她在一处院落的门口停下,看着大门上面都没有题字的牌匾,一时间有了些犹豫。
闻依澜并不是改主意了,而是面对未知的事物,心里或多或少带着些害怕和抗拒。
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闻依澜大步上前,握着门上的门环哐哐敲了几下,引得这条街上的商贩和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条街有不少客栈,汇聚的一般是全国来此的云游散人,当然,他们也知道无影局是干什么的。
只不过闻依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