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荀睡得昏沉,自然不会回答。
望着那可以拧出水的鲜红裙衫,顾槐江抬手,缓缓拉开了殷荀侧腰衣带。
感觉到了异样的触碰,殷荀下意识地伸出手。迷糊中,他猛地抓住了来人手腕。
手腕被紧紧握住,顾槐江呼吸一滞,他隐隐有种变态师尊被抓包的窘迫感。
略微尴尬的动了动胳膊,顾槐江喉结微动,紧张的望向殷荀。
可孩童只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那双琥珀般通透的眼眸,此刻带着些许不解的迷离。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似乎是看清了来人面容,殷荀缓缓将手放开,重新阖上了浓密的睫羽。
感受到孩童呼吸平稳下来,顾槐江长舒了一口气,他解开了殷荀的衣襟,将孩童身体翻转过来,开始仔细地清理伤口。
除了手腕上那两处伤痕外,殷荀的后背还有一处狭长的刀伤,所幸伤口并不深。
上药包扎,折腾了小半日,顾槐江终于将孩童收拾妥当。他直了直腰,将一条薄毯轻轻盖在殷荀身上。
望着孩童面色苍白,蜷缩在石榻上的模样,顾槐江思绪仿佛回到多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殷荀,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夏日。
那是他刚入岱神宗的第二年,因得了师傅特许,所以入神隐峰修行。可他刚踏入神隐峰的洞窟,便看到有一少年蜷缩着靠在石榻后方。
那少年身上穿着宽松的淡紫色长衫,皮肤如同月色般泛着通透的白。
他阖着双眼,睫毛像细致的鸦羽,上面带着潮湿的水汽。一头墨色长发松散的披在肩上,衬得整个人更加清冷憔悴。
许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眸,那是一双暗紫色的眸子,幽暗中带着冷光,如同山间薄雾,又如冬日霜雪。
只是一眼,仿若山河失色,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那时他便暗暗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师兄弟,竟长得这样好看。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对着少年抱拳施礼道:“幸会,在下顾槐江。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阁下?”闻言,那少年却是笑了,他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带着冷漠的疏离。
“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为何在这里?”
当时他正值年少,性情中还带着桀骜的张扬,想着少有人对自己这样冷漠的,于是他轻声“啧”了一声,笑着调侃: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既然我们同处一宗,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少年眸色透着些许意外,微微蹙眉,他拢了拢衣袖,掩盖住手腕上细微的伤痕。随后,淡淡开口:
“师兄好,殷荀,我叫殷荀。”
此后,每次到神隐峰修行,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寻这个叫殷荀的少年。那时殷荀告诉他,因自己体质特殊,所以住在这神隐峰。
可他终是没有深究“特殊”二字的真正含义,他以为殷荀只是体质虚弱,所以时常带着丹药和点心去看望。
那时他总是一袭红绸白衣,舞着震云剑,满怀憧憬地告诉殷荀。
天下之大,他以后定要驰骋九州,开宗立派,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说,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他说,扶摇直上气贯长虹,百折不挠扭转乾坤。
他说,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
而每当这时,殷荀就静静地坐在树上,倾听着他讲述世间的各种轶事和理想。那双暗紫色的眸子会随着他的话语忽明忽暗,似是惊奇,又似沉思。
有时他说的兴起,却见殷荀已枕着树干浅眠过去。那时少年手上,总是会莫名的出现一些伤痕。
每每问起,他便会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是自己练功时不小心弄伤的,顺便央求着他,传授他一些新的功法心得。
当时他还捏着殷荀的脸说他笨,他未曾想到,真正笨的竟是他自己。
微微叹出一口气,顾槐江抬手,弹了一下殷荀的额头,轻声斥道:
“初见时便骗我,还整日嘟囔着什么不信我。”
榻上小人不满的嘤咛了一声,扭了扭身体,额头却是有些发烫,这是着凉了?顾槐江哑然,这孩子的身体未免太娇弱了些
神隐窟内满是寂静,可大千世界却是纷乱一片。
剑灵、岱神,两宗具派出修士,依着顾槐江所给出的信息。由岱神宗超度桐花谷的亡灵,剑灵宗则沿着阮青丹逃跑的方向,从陈郡的桐花谷一路追踪,逐步向着豫州方向追去。
而此刻,豫州邺城之内,众人苦苦寻觅的阮青丹已被人掐住了脖颈。
华贵古朴的庭院内,隔着竹帘响起男人幽寒的声音,他单手掐着老人脖颈,调侃道:
“真亏得你能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