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城内,青石板路面带着潮湿的水渍,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
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倒是茶馆酒铺聚集着一些散客,他们低声交谈着,偶尔发出几声嗟叹。
殷荀望着那些人,其中不乏混杂着各派修士的身影,看来这婺州知府当真是着急了。
只是如此这般,怕是早已惊动背后作祟之人。若要寻出,只怕更加困难。
蹙了蹙眉,殷荀收回了目光,他转头望着前方药堂,只见其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这已经是沿路的第四家了。
说来也是奇怪,按常理,这婺州城内每月总有病患,药铺的生意应当十分红火。可这些药铺非但不营业,有些更是连门上的招牌都一并摘了下来。
殷荀侧头,望着顾槐江,低声问道:“师傅,我们现在是去知府宅院吗?”
顾槐江摇了摇头,“不急,先四处看看。”
驴蹄踏着青石砖,发出悠哉的哒哒声,殷荀跟着顾槐江静静地穿行在巷道中。
深青色的苔藓,星星点点的散落在石砖缝隙中,一路蔓延至巷尾。窄巷两侧,房屋素白古朴,偶有一两家挂着白幡,微风穿过巷道,隐约夹杂着几道呜咽之声。
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停在了一家棺材铺前。这家店铺位于巷道深处,门楣上挂着“福寿堂”的招牌。
店内,木屑横飞。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黑色粗布衣的男人正手持刨刀,专心致志地打磨着木棺边墙。听到有人进门,他头也不抬地大声喊道:
“飘渺西天路,隔世立命窝,追求卓越,品质非凡!拼单享八折啊!”
殷荀眉头微皱,“我们不买棺材。”
“呵。不买棺材,来棺材铺做什么?”那男人依旧未曾抬头,继续刨着木花,没好气道:“我这忙着呢,别添乱啊。”
毫不介意男人的态度,顾槐江走近一步,声色平缓,缓缓开口道:“这位大哥可否停一停,我们想向你打听些事情。”
闻言,那男人终于抬起头来,许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他皮肤异常的白。不仅白,白里还透着红,加上他身上那件黑色短衫,像极了他身旁放着的扎纸娃娃,诡异中竟还透着些许可爱。
停下手中刨刀,那男人用手背抹了把汗,摆手道:“你俩可真有意思,要打听事情去街上酒馆茶舍啊,我这啊,只有死人的事。”
顾槐江却是笑了,“大哥,我们问的就是死人的事。”
“哦?”拖过一张长凳跨着坐下,男人倒是也来了兴趣,望着两人身后黑驴,眯起眼睛,笑眯眯道:“要问也可以,但可不能白问。”
“那是自然。”
于是,约莫两盏茶后,两人空身出了窄巷,那毛驴自然是归了棺材铺老板。
低垂着眸子,跟在顾槐江身侧,殷荀细细回忆着那白胖老板提供的信息,依照那老板所述,死者男女都有,但男子似乎比女子要多些,且没有老人和孩童。
而且这些人生前身体都很健康,都是突然生病,越来越消瘦,等入棺的时候,全部是脸色虚白,眼袋发青,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没有老人孩子,只有健康的人,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呢?
殷荀沉思了半晌,不得其所。抬眸,望着顾槐江亦是低头不语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师傅,你可察觉到什么?”
微微一怔,像是思绪没有完全抽离,顾槐江答的迟疑,“尚无。”
不过,他随即浅浅一笑,话锋一转道:“或者,我们先去看看知府公子的情况。”
“嗯。”殷荀表示认同。
可真到了知府官邸,二人却惊诧的发现,他们竟丝毫挤不进去。
只见远处宅院巍峨森严,朱红的大门巍然耸立,大门两侧,伫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
门楣之上,鎏金牌匾高悬,其上镌刻着“婺州府”几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原本是一幅庄严肃穆的景象,然而此刻却被拥挤的人群生生打破。
牌匾之下,熙熙攘攘。聚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奇人异士,他们衣着各异。有人手持罗盘,念念有词,有人身着道袍,闭目养神,还有人拿着铜铃,上下晃动,好不热闹。
殷荀瞥了他和顾槐江一眼,忽然觉得他们这身装扮,实在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略显寒酸。
清了清嗓子,殷荀毫不犹豫转身便要离开,不料顾槐江突然伸手,将他紧紧牵住,不容分说地向着那门前管家走去。
“顾槐江,你干什么!”
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低呼,殷荀面露惊恐,他一贯是讨厌与人触碰的。双脚甚至表情都在用力的向后退去,可这都只是徒劳,殷荀很快便被拖入了人群。
说来也是奇怪,顾槐江走的极为轻松,所到之处,周围人群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分开,而那些人的身体也始终与殷荀留有两寸左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