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苦笑一声。
她早就知道霍家老宅不适合她,更不可能属于她。
但亲耳听到,自己成为这个宅子所有人都厌恶的存在,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难受。
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都在告诉她,她跟霍司州是云泥之别。
所有的一切都在警告她,不许她有非分之想。
她早就该清醒了。
哪怕是沉溺在梦境里的醉鬼,被这么狠狠的接连几个巴掌扇在脸上,也早就该清醒了。
只是……
好痛啊。
被强制看清世界的感觉,真的好痛好痛。
痛彻心扉。
好消息是,被所有人都厌恶后,当她想清净一下的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所有人看她都像是看瘟疫又或者是什么脏东西,躲得她远远的。
秋天的草地有些微的凉,陆念完全不在乎,盘腿坐在地上。
微风吹拂着湖面,时不时有鱼跃出水面呼吸。
陆念坐在这里看着湖面,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陪霍老爷子在这里钓鱼时候的场景。
现在想想,跟霍司州婚后的那段时间,真的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吃好睡好,陪着霍老爷子下下棋,说说话,钓钓鱼。
那种幸福美好的滋味儿,怎么不算是一场美梦呢?
只是如今,梦醒了。
冷锐的现实重新降临,她也该收拾收拾,重新冲进命运的风雪了。
陆念知道,这一切本就是属于她的命运。
她只是,舍不得。
享受过温暖的人,要再次独自面临冰天雪地,她可耻地怯懦了。
如果抛弃尊严,放弃一切能够挽回,她一定会不惜代价。
可惜……
她从来都没有退路。
哪怕她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祈求不要结束这一切,都不会有人给她一个眼神,反而会招来更深的厌恶。
既然是注定的结局,她希望自己能离开得体面一些。
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池塘,陆念撑着膝盖起身。
眨去眼底的水光,除了眼眶还泛着微红,她看起来神情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陆念。
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就这个样子,回去礼貌地告别,然后离开这里,离开霍司州,离开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
从此以后,回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上。
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要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
挺直脊背,体面离开。
这是你最后能够拥有的东西了。
即使牙关咬到酸疼,陆念也没给自己一点后悔的余地,昂头挺胸,大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拐过弯,横刺里忽然伸过一只凉凉的大手,一把将她拽到假山后面。
“谁?!”
陆念吓了一跳,睁大眼睛。
呼喊声不等溢出喉咙 ,那远低于常人体温的手掌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有些熟悉的味道凑近,伴随着霍景煜那带笑的声音:“小念念,乖,安静点。是我。”
“唔,唔唔。”
陆念皱紧眉头,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脊背贴在冰冷的假山石上,硌得她很不舒服。
石头凉,霍景煜的体温也凉,身体紧贴着她,仿佛要跟假山一块把她给压成肉饼似的。
陆念很不舒服,再次挣扎:“唔唔唔!”
“想让我放开你?”
霍景煜笑了声,在她耳边轻柔吐息:“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喊,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陆念盯着他,看了会儿默默点头。
霍景煜这才松开她,微笑着撑手在她的耳侧:“想骂就骂吧。”
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任由陆念要骂他还是怎么都可以。
但她要是想喊人,就别怪他再次剥夺她发言的权力了。
陆念确实很生气。
晚上被突然拽到假山上,撞得她后背又疼又冷,不用看就知道,肯定要有乌青了。
眼眶里有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将她眼底的怒意进一步放大。
她的眉头紧皱,即使假山很凉还是竭力贴在假山上,努力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恨不能离他远远的似的。
然而看着人,她张嘴却声音有点沙哑地问:“你不是怕黑吗?在这里,你不害怕吗?”
霍景煜愣了下。
他忽然有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儿,既觉得这问话实在是荒谬可笑,又觉得问这话的人是陆念,似乎也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