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便伸手拦了辆摩的,用家乡话简单做了个沟通,然后便自然地跨坐到了摩的的后座。下一秒,这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就带她驶向了家的方向。
她的运气还不错,这位好心人同她去的方向一致,而且听她说起“方德颂”的名字之后就轻车熟路地和她攀谈了起来,问她是谁的孩子。方歆又把自己这复杂的家族谱系捋了捋,循着印象说:“应该是德公大儿子家的孙女,方阳辉是我爸爸。”
“呀!辉伢啊!”看上去父亲在这里也算得上是知名人物,因为方歆听到这好心人恍然大悟地感慨了一句,然后一下把她的名字对上了,“你就是歆妹子吧,我们阳山历史上唯一一个省状元,可给我们争气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觉得自己之后种种所作所为很配不上这个花头。
“当年你升学办酒我还去了,那场面,来了得有100桌吧,你都不知道吧,可壮观了。唉,辉伢总说怕打扰你学习,什么事都不让你参与。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那位伯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方歆一时都不知道先反应哪一桩。
比如升学办酒的事情她算是有印象,但有的却是和父亲吵架的印象。因为她是女眷,所以即使是省状元,也不能像几个表哥一样风风光光地在老家摆酒。摆不摆酒的倒无所谓,方歆本来也不想要拿别人的份子钱,可是不能回老家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照顾她长大的太奶奶却让她很憋屈。只是反抗永远都是徒劳且无效的,她最终还是没能到这边来办酒。
虽然听这位伯伯的意思,她的升学酒最终还是办了,而且全员参与,只瞒住了她一个主角。方歆想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了摇钱树就生气,但更多的是不理解。就像她今天有空回来,也主要是因为她没告诉父母自己要去阳山。要不然,父亲一定会很蛮不讲理地让她把这份差事推掉。
方歆也不懂为什么,自从10岁那年父母很强硬地把她从太奶奶身边接到伍延之后,就很少让她来这里看望老人了,甚至还要用“你太太那么多子女,不缺你一个”这种话来打击一下她的积极性。所以,一听到阳山县,她总会条件反射似的先涌起无数复杂且矛盾的感情,最后再把这些感情都压制下去。
所以今天,她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伯伯的问题。“我正好来这边办事,上去看一下太太。”
“哦,看太太啊,不过怎么这个时候看……?”
伯伯的话还没说完,方歆就看到了军田村的大门,便连忙喊人停了下来:“您放我到这里就好,我走进去。”
“嗨没事,歆妹子别客气,这还得有几公里山路呢。”好心伯伯最终还是不由分说地把摩的开了上去,又叮嘱道,“不过看完早点下来哈,我看天又要下大雨,要不我等你一会儿再接你下来吧。”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太麻烦您。”方歆受宠若惊地拒绝道,着实为这熟悉的淳朴民风感到震撼了,“就放我到这个路口吧,您之后要去丁田不太顺路。下雨不要紧的,我晚上住在上面。”
她的一再坚持终于让好心伯伯停了车,方歆要掏钱付车费对方也没收,只是让她常回来走动走动。临走的时候伯伯似乎还是很不放心,又调转了车头问她:“歆妹子要不先跟我下去吧,你晚上一个人住上面不行的吧?千万别低估崇盘的雨啊。”
“没关系的伯伯!”方歆拍了拍自己的双肩包,归心似箭地紧走了几步,感受着坑洼不平的土块硌着脚掌,心中却一阵柔软。
天色渐沉,她望着青黑色的山谷,深深地吸了口湿润且清甜的空气。大概天真的要下大雨了,不过没关系的,太太会惊喜地看到她来,然后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出来给她吃的。
“太太,歆妹到家啦。”
方歆推开小门,骄傲地喊了句家乡话,但眼睛却迅速和厅里桌台正中央的那张黑白照片对上了。
身后一个惊雷打响,她全身的汗毛都条件反射似的竖了起来,下一秒,大雨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