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英自然是看出了养女在掩饰自己那脆弱的一面。但她没问，只笑眯眯地和她说着这次来C市送货路上发生的事情。
进了房间，周瑞英就拿出温度计让周惟量体温，又把饭盒打开，让她先喝一点粥。
周瑞英长年在外跑大车送货，吃了上顿没下顿，周惟就给她买了可携带的做饭神器。这次就正好派上了用场，她给在生病的周惟炖了个简单的荷叶莲子粥。
荷叶的清苦，莲子的清甜，裹挟着热乎软糯的米粒，让周惟有一种在家里的舒适。
粥喝完了，周瑞英带上老花镜，看了看周惟夹着的温度计。
都烧到了38.5！
她又慌慌张张的拿666感冒冲剂给周惟喝。
周惟捧着水杯喝药，心里妥帖又惬意地看着妈妈忙前忙后照料着自己，就跟她小时候生病那会儿一样。
有妈妈在身边照顾的感觉总是很好。
她一生出这种想法，就更想赶快辞职回家了。
但妈妈一直以她在大公司上班为荣，大公司薪水高，又体面，如果能落户在大城市，就更好了。
除了这些，周惟也有其他的顾虑。养母已经五十出头，很快就会过了能继续开大车的年纪，而她并没有退休金……
想到这里，周惟就很难下定辞职的决心了。
周瑞英忙前忙后收拾完了，就和周惟一起躺在床上。
周瑞英知道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人，她吃够了没文化的苦，所以当她收养了尚在襁褓中的周惟时，就打定主意让她好好读书，做个文化人，能有一份坐办公室的体面工作，不受风吹雨打，不挨酷暑严寒。
周瑞英这份为孩子谋出路的心意，周惟也很理解，这也是她难以下定辞职决心的另一个缘由。
母女两人都是为对方考虑。
不过周瑞英今天看到养女病着也要上班，心里着实心疼。让孩子留在大城市，大公司，是为了不受苦，如果这正是孩子不开心，又受苦的源头。那留在大城市工作，就是本末倒置了。
周瑞英靠在床头，摸着周惟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惟惟，你想回家吗？”
周惟被妈妈抚摸着头发，舒服的快要睡着。
想，怎么不想呢？
回家就有妈妈，她就能有个陪伴的人。
周惟迷迷糊糊回答：“想……”
“好，那就辞掉工作，先回家吧。”周瑞英在心里叹气。
周惟一听到妈妈同意她辞去工作，阵阵袭来的睡意顿时被巨大的喜悦冲没了。
她黑白分明眼睛倏然睁开，但几条红血丝清晰可见。
“以前，我会告诉你，不要怕吃苦。但现在妈妈想跟你说……如果太累了不想努力，就停下来歇歇。遇到了不公平，想怨就怨，不想做，就不做了，”周瑞英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逐字逐句地念她在路上就记下来的话，“强迫自己去做，事倍功半，得到的结果也不会好。”
周惟这段时间的委屈像是决堤了一样，倾泻而出。
最后，她是在妈妈怀里睡着的。
……
夏季的夜晚短暂，五点左右，夜色便逐渐消弭。
因为昨晚早早吃了退烧药就睡着了，又有妈妈陪着，这晚，周惟的睡眠质量很高，就醒了过来，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她去到阳台，阳台外是个大露台，老榕树立在那里接受夏日晨曦的抚摸，蝉鸣鸟叫声声入耳。再往外望，还能看到挑着重物的棒棒军，和晨练的老大爷。
路边的早餐小摊贩早就出摊了，几张小桌子一摆，马扎一放，就能让客人坐下吃上一碗热辣鲜香的小面，或是把舌头麻到没知觉的碱水凉面。还有豆花饭，豌杂面，水粉……零零总总，五花八门，让人食指大动。
周惟喜欢这种喧嚣烟火劲儿，这是大城市快餐店所没有的。
她打开了阳台上的门，想要穿过露台，到那喧嚣之处，让自己忘掉焦虑和烦恼。
可打开门一看，阳台门边居然卧了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狗崽。它听到门响，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视了起来。
周惟从小就喜欢小狗，因为条件不允许，小时候家里没办法养，这就导致她更稀罕小狗了。
她蹲下来，心情大好，有点傻乎乎地开始跟小狗崽说话。
“你真可爱，我能摸摸你嘛？”
四爪和尾巴尖是白色的，黑眼圈黑耳朵，脖子上带着小项圈。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圆溜溜的，尾巴在看到她以后就竖起来摇个不停。
是一只看起来刚满月的小边牧。
它在听到周惟说话后，还从鼻腔里发出了小狗特有的哼唧声。
周惟就当作是同意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