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赞刘据,不过却也算是肯定了刘据此行的功劳。
哪怕只是“时运好”,谁又能说“时运”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说起来,在这之前刘彻也的确没有想到,刘据出去转了一圈,就让他这个父皇摇身一变成了海外野人眼中的“天帝”,他的使者也成了“神使”,这倒也算是变相成了仙。
有这个事实打底。
刘据那私铸印绶的罪责便可以谅解了,毕竟刘据是以“天帝”的名义、以大汉的名义发的印绶,甚至向那些海外野人发放印绶的时候,刘据也没有在场,并未接受那些海外野人的感谢,如此看来刘据倒也不算有什么忤逆之心,倒是实实在在的宣扬了他这个“天帝”的圣恩。
因此此事在刘彻看来,虽有僭越之嫌,但本质不过是矫制。
而且是矫制有功。
不过赏赐就不用想了,刘彻非但不会鼓励,还必须给予刘据适当的敲打,否则若人人都效仿他这般私铸印绶,他这个天子又当如何自处?
至于所谓的仙境与仙人……
亦有欺君之嫌,不过刘彻求了这么多年仙,此前又被刘据“东莱候神”时搞了一波心态,河间国的事也令他对这些求仙问鬼与望气之事不再深信,以至于这次刘据出发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持有将信将疑的态度。
就是那种非要说相信,其实也不完全相信。
可要说不相信,他这心中多少还是带了些期待,万一呢?
甚至与其说他相信刘据的梦境,倒不如说他更愿意相信刘据的运气……
因此得知海外根本没有仙境和仙人的时候,他心中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过失望。
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更心疼此行耗费的军需粮草。
在这件事上,刘彻本来是打算给刘据这個“败家子”一个深刻的教训的,毕竟这回他可是连“封禅本”都动了,这和动了棺材本也没什么区别。
结果却又得知刘据还真就在海外岛上找到了一座银山。
而且这次回来,还拉回了数十吨从银山上挖掘回来的银矿佐证……这对刘彻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感觉就像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有馅饼砸在了头顶。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打算让刘据看出自己心中的惊喜。
因为这个逆子的赌性实在太强了,这是真侥幸找到了这么一座银山,若是没有找到呢,这个逆子可想好了如何收场,如何弥补大汉的损失?
这点与朕就大有不同了!
朕历来坚持的执政方针便是“稳健”二字,从不去赌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是的,朕很稳健,天下没有人比朕更稳健!
什么?
与匈奴开战便是一场豪赌?
胡说八道!
朕没有赌赢么,朕没有将匈奴打去漠北么?
赢了的事怎么能叫赌,那叫胸有成竹,那叫运筹帷幄,朕是探过了匈奴国力才做的决定,那叫“胜兵先胜而后求战”!
朕愚蠢的儿子啊,你何时才能似朕这般稳健?
只靠赌,可守不住大汉国祚……
“……”
对于这话,赵周自然不敢随意接茬。
其余众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行了。”
刘彻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随即摆了摆手,
“这回诸位出去办事大半年,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朕都记在心上,不会埋没了你们的一片忠心,都先回去歇着吧,他日再论功行赏……”
正说着话的时候。
“报!”
苏文脚步虚浮的从殿外跑了进来,省却了许多礼节,径直来到刘彻身边,躬下身子附耳向他通报东方裕刚刚传来消息。
“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赵周等人亦是面面相觑。
正常情况下,刘彻屏退了内侍在宣室殿内开会,就算苏文有事禀报,也该先在殿外唱报,得到刘彻允许之后才进来通报。
而现在苏文却随着唱报一同闯了进来,显然正在报的绝不会是寻常的事情。
而是极为要紧的急报、要报……
“你说什么?!”
还未来得及继续多想,刘彻的眉头便已拧成了疙瘩,瞪着眼睛看向苏文。
“陛下,奴婢已反复确认,此事千真万确……”
苏文连忙垂首,避开刘彻那震惊的目光。
“……”
刘彻只是沉默了一秒钟,立刻便又沉声问道,
“有多少人看见了?”
苏文心知刘彻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只能万般无奈的答道:
“此事发生在东市,除了随行的北军士卒,周围百姓皆都亲眼所见,何况殿下一路用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