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虢和章谅本就跪在地上不敢支声。
如今见到刘据与杜周针锋相对,杜周甚至将天子节杖也搬了出来。
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伏着身子额头几乎贴在地上,生怕殃及池鱼。
然而刘据却丝毫不惧,相反还咧嘴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杜周:“杜廷尉史好大的威风啊。”
“下官只是忠君之事罢了,请殿下海涵。”
杜周虽微微欠身,但目光与态度却依旧极为坚决,全然一副针锋相对的姿态。
身为酷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
他就是天子的爪牙与白手套,如果不能做到不因后路而顾虑,不因名声而彷徨,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就到了被天子抛弃的时候。
“好一个忠君之事。”
刘据依旧是笑,只是笑容逐渐多了一丝狡黠,“看来杜廷尉史与我是一类人,突出一个一意孤行。”
说话之间,他已经移步到了杜周身边,接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附耳道:
“既然你执意拿节杖阻止我,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明日梁处之地的受灾百姓就会知道,如今水患越来越危急,正值抢修堵塞的关键时期,可当今天子却因舍不得那片小小的竹林,置一十六郡数十上百万百姓于不顾。”
“???”
杜周闻言愣了一下,一脸古怪的看向刘据。
这威胁听着多少有那么点……驴唇不对马嘴,甚至有那么点七伤拳的味道,让一般人摸不着头脑。
但杜周却逐渐意识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机!
结果刘据还懒得与他卖关子,直接来了个图穷匕见,继续笑道:
“这个骂名和罪责一定得有人背,我肯定是背不了,我父皇也绝不会背……”
“杜廷尉史是个聪明人,应该很容易猜到最后那个必须假传圣意、背负骂名、揽下罪责、谢罪天下以安民心的人会是谁吧?”
“……”
面对刘据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杜周背心猛然升起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尤其当看到刘据那与刘彻有几分相像的眉眼时。
他竟晃了一下神,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翻版的刘彻。
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以仁恕温谨著称的太子殿下?
杜周不由的心生畏惧,现在刘据才十六七岁,若假以时日……
这一刻,他紧握节杖的手指不自信的动了动,他成为酷吏是为了升官发财,绝不是为了去做谢罪天下的背锅侠。
“所以嘛,杜廷尉史。”
刘据顺势揽住了杜周的肩膀,“我们何不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呢?”
“我治我的水,你上伱的书,这节杖如此沉重,就别动不动拿出来吓人了,你不累我还嫌累。”
“如此一来,你我便可相安无事,你同意么?”
“同、同意。”
杜周默默将杵直的节杖放平了些,此时他才发现,他的手心中已被汗水打的一片滑腻。
“对了,我不干涉你上书,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刘据微微颔首,又笑呵呵的道,
“现在我治水人手尚有欠缺,你带来的这百名期门武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力气大兵器利,闲着也是浪费,不如让他们卸去甲胄随我去淇园砍竹子。”
“想来杜廷尉史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
“……”
……
接下来的一些时日。
在刘据、期门武士和郭昌带来的兵卒的带领下,一众役夫浩浩荡荡的开往淇园。
淇园定居的守园人从未见过这阵仗,又见是太子亲自带队,自然不敢像杜周一样阻拦。
因此砍伐淇园竹林的工作十分顺利。
另外一边,汲仁也与陈虢、章谅率领役夫就近开采堵塞决口所需的土石。
一切前期准备工作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与此同时。
随着一骑快马进入长安,宣室殿内再次引起了一阵不为人知的小骚动。
不久之后。
刘彻移驾去了很久都未踏足的椒房宫。
卫青也得到谒者传召匆匆入宫,前往椒房宫。
刘彻、卫子夫、卫青齐聚一堂,一众侍卫奴仆皆被屏退。
刘彻方才拿出一册简牍扔在卫子夫与卫青面前的案几上,冷哼一声道:
“瞧瞧吧,瞧瞧你的好儿子和你的好外甥在东郡做的好事!”
“诺……”
卫子夫与卫青相视一眼,带着满心顾虑打开了简牍。
如此细细看过之后。
卫子夫已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移步来到刘彻身边,垂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