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事儿,底下人不配合,你就是位置再高也办不成。
这也是为什么几千年来,一直提倡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原因。
只有朝中的官和基层的文人团体得到了足够的利益,你皇帝的意志才能传达下去,唯一改变这种情况的就是前世大清,通过高度的中央集权和对文人阶层的有效阉割,大清真正实现了皇权下县。
陈亭一进门就听到太子不悦的声音,“何大人,孤的意思是晾一晾洋人,你们倒好,上赶着求人家!孤的话是放屁吗?”
陈亭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太子殿下失态,甚至骂出了脏话。他站在外间,看不清里面的是谁,只能瞧见太子对面是个头发半白的老人。
“殿下,臣理解您的策略,可您也得理解臣啊!内阁那边因为石油短缺的事情,现在也是一天三催让臣接洽美利坚。”
朱猷圭啪的把一张报纸甩在桌子上,强压着怒火沉声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帝国有可能考虑接受洋人对朝鲜的建议。朝鲜撤军那是要父皇点头的。”
何正臣拿起报纸,无所谓的笑道:“殿下息怒,这些报纸总喜欢空穴来风,我们跟洋人说的是此事还需协商!”
朱猷圭一屁股坐下,呼出一口气道:“协商,这种事有什么商量的,这是主权底线,绝无谈的可能!”
何正臣显然是老油条,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的说道:“殿下,外交本身就是真真假假,落到纸上的东西都可以不认,何况几句模糊的话!”
要不是知道何正臣这个外交大臣不是李家那一头的,朱猷圭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见朱猷圭脸色缓和了一些,何正臣也坐下,轻声道:“殿下,臣这边先放个烟雾弹,这样不把路走绝,您不是有更多时间想对策嘛。”
“当然,臣知道现在舆论对您有些不利,但以您的位置何须在意外边怎么说,只要最后事情圆满解决就好。”
朱猷圭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不过太子不发威,不代表没人出头。
“这位老大人,您这话可说的不对!”
何正臣一愣,不悦道:“何人在此大放厥词。”
陈亭大跨一步向前,立正道:“卑职陈亭!”
朱猷圭抬头看了陈亭一眼,说道:“他是我刚提拔的随行武官。”
何正臣心里有些犯嘀咕,随行武官?这个职位可是出访的时候才设置的,没听说太子要出去啊!
随后脸色不善的看向陈亭,“老夫哪里说的不对?”
陈亭看着这个文质彬彬一脸圆滑的官员,心想能跟太子凑对,想必是大官。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帮着太子说话总没错。
“大人,太子都说了主权问题是我们的底线,根本没有协商的必要,此等事情怎可以用来做交交易,即使是想以退为进迷惑对手都不妥。”
“迂腐!”何正臣指责道:“你懂什么叫外交吗,只要能达到目的,暂时的让步算什么。一味的硬挺那不是骨气,那是不懂变通。”
“何大人!”朱猷圭盯着他,眼神犀利。
“殿下恕罪,老臣一时口误,绝不是针对您!”
呵陈亭一听乐了,这话说的就差点太子的名了。老东西你这么不懂事,我也不客气了。
想罢,陈亭说道:“我以为大人乃至朝中诸公对这件事有个基础的认知错误。”
“主权是指一个国家独立自主地处理自己内外事务,管理自己国家的最高权力。是国家存在的基础,是国家独立、自主和尊严的象征。”
何正臣嗤之以鼻,“老夫岂能不懂这些。”
陈亭笑笑,继续道:“洋人对一开始就是侵犯了帝国的主权,诸位不想着第一时间谴责应对,却是一直思索如何让他们满意。哪里把主权放在心中了,大人口口声声说懂得,我观大人之前所言,只是为了应付差事罢了。”
何正臣被气的脸都红了,“你这是胡搅蛮缠,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为国鞠躬尽瘁几十年,岂能被你如此羞辱。”
看着何正臣的样子,朱猷圭生怕把老人气出个好歹,连忙站起身扶着他坐下。
对陈亭嗔怒道:“陈亭,你懂什么,在此大放厥词,还不向何大人赔罪!”
而后给何正臣端了一杯茶,“何大人别上火,他刚来不懂规矩,孤会好好教育的,您别往心里去,家国大事还要多多仰仗于您。”
太子都发话了,陈亭只能装模作样恭敬的认错。
待一杯茶下肚,何正臣脸色缓和一些,抓着朱猷圭的手道:“殿下,臣知道您的心思,也想帮助殿下,所以更要有所规划、步步为营。臣主持帝国外交多年,何时丢过我大明的面子。”
朱猷圭拍了拍他的手,“刚刚孤也是因为着急,话重了些,大人别往心里去,我还是信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