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查抄张奉住处的时候,张莺正在倚翠楼送绣品,因此逃过一劫。之后,因张奉失踪,舞弊案草草结案。张莺无处可去,差点流落街头,倚翠楼的主事玉翘可怜她,便收留了她,对外只说她是新进的清倌,性子孤僻,不见生人。
张莺每日在房中刺绣,不见来客,在那些青楼酒客当中口耳相传,倒成了倚翠楼的神秘名角儿。
丁峤也是在这时候找到张莺的。他告诉张莺,是蒋煜向同考官刘文升检举了张奉行贿。而他的行贿对象,正是那次科举的主考官顾弦之。
张莺猛然想起,张奉曾和自己提过,此前为她赎身的时候,借了他五十两银子的师长正是姓顾。她猜想,定是张奉归还那位顾大人借款的时候被蒋煜看见,并误会了。
因为张奉被认定舞弊,丁峤和薛望作为张奉的同保之人亦被连坐,三年不得参加科举。得知当中另有误会,丁峤当即答应带张莺去见蒋煜,将事实同他解释。
而当二人在蒋煜住所附近的墙根处等他时,却意外听到了蒋煜与鸿运赌坊少东家魏梁的对话。
魏梁一面笑着一面拍着蒋煜的肩膀说:“你小子办事挺利索啊。先下手为强,不然,张奉那个一根筋的将你冒籍的事抖出来,大家可都得一起完蛋。”
蒋煜只是冷淡地应道:“这事已经定案,不会有转机了。”
张莺浑身战栗,险些要冲出去与那蒋煜鱼死网破,却是丁峤捂着她的嘴强行将她带离。
丁峤怕她做傻事,宽慰她说张奉也许是逃到别处避祸去了,他们得留着命替他洗清冤屈,才能让他清清白白的回来。
之后的三年里,丁峤以画师的身份留在倚翠楼,代替张奉守护着张莺。同时,他也没有放弃找寻张奉的踪迹。
三年过去,石府枯井案发,张奉的尸首被发现。张莺心中多少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麻木地接受了。丁峤一反常态,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字条上说,他会给张莺一个交代。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他出事……”
回忆起那时的事,张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玉翘姐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和一封丁峤大哥留给我的信,让我赶紧离开。我才知道,他假意应承魏梁助他舞弊,实际上却在收集三年前的证据。他把魏梁给他的三千两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玉翘姐,一份给了我,还有一份……他留给了薛望。”
她苦涩地笑道:“他给薛望留那一千两原是想补偿,但薛望不知从何时听说了他和魏梁那档子事,误会了他,钱也没收。”
张莺顿了顿,捂面沉默了一会儿,眼圈一点点泛红,努力地平复情绪后,哑着声道:“这三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懊悔。为了找寻兄长,他东奔西跑,落了一身的病。他认为兄长被害,薛望被连累三年不得参加科举,而我流落青楼有家回不得,都是因为他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兄长的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替我们把所有后路都准备好了,其实,是想好了要与蒋煜玉石俱焚。”
月光冷冷洒在地上,满目冰凉。
空荡荡的天地间,有几缕寒风袭过,张莺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料峭:“他给我的信里说,他得了痨病,活不久了。他找到了一些证据,可是还不够,他怕自己到死都没法帮兄长讨回公道。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死给三年前的案子添把火。”
众人闻言,面色复杂地看向她。她只是淡淡睇了蒋煜一眼:“他出事那日,在客栈最初约见的人并不是薛望,而是蒋煜。他假称已经找到了蒋煜的把柄,逼蒋煜与他见面,其实只是想伪造一个谋杀现场,让蒋煜也尝尝被人诬陷的滋味。但案发现场需要人证,为了万无一失,他写信约薛望见面,在同一个地点,时间却比他与蒋煜会面的时间晚半个时辰。”
张莺死死盯住地面的某处,神情却空空荡荡:“我不知道为什么薛望会被当成是杀人凶手……我只知道,丁大哥的死和蒋煜脱不了干系,我不能让他白死。”
裴宴安微蹙了眉:“所以,你煞费苦心,假扮薛樱,就是为了诱导我们去查蒋煜,好将杀害丁峤的罪名嫁祸于他?”
“是。如果不是你们,我已经成功了。既然三年前,他们可以伪造兄长的失踪,将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我为什么不行?”
张莺侧着头望向他,眼中盛满了悲伤:“三年前,没有一个人去追究兄长的下落,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查一查舞弊案的真伪,一个断了手脚连考场都去不了的人,却被构陷成是舞弊者,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大穆律法庇护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裴宴安语塞。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张莺,张奉被认定舞弊并非是因为他的失踪,而是因为他是当时唯一有证人证实与顾弦之有联系的人。
裴宴安最终没有回答,他沉默片刻,对张莺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关于蒋煜,朝廷自会惩处。”说着,便要带蒋煜离开。
“等一下。”张莺喊住他,目光请冷冷地投向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