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老人常说,“听老婆的话,过安逸的命。”确实有些道理。比如,我今晚听了曹淑媛的话,不去“黄金时代”,那就没有后面那些鸟事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去了。特马的,兄弟们的事,我不在场,行么?
我赶到“黄金时代”歌舞厅时,已经是十点了。
这个时段,正是“献花时间”。
所谓的“献花时间”,就是歌舞厅的客人们,向自己喜欢的歌手、乐手献花致意。其实,就是打红包的意思。说谁谁谁向某某歌手、乐手献什么花,其实就是包了多大的红包。而什么花,也表示值多少钱。
花分五等,最高一等是牡丹,值一百块,差不多顶我一个月的工资哩!这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要么是“先富起来的”土财主,要么同我大哥、二哥一样,是求他们办事的“冤大头”们。这个级别,出现的很少。
下面依次是月季,值八十块;兰花,值六十块;荷花,值四十块;茶花,值二十块。特马的,最低一档的,也是我一个月零用钱的两倍。你说,我平时去玩个什么鸟劲?
但有个最高的、在舞厅几乎没有人送的,是郁金香,一支五百块。可这是有价无市的,如一些宾馆几万一夜的总统套房,没有人住,只是个高逼格的标志罢了。五百块钱,是许多人几个月的工资哩。
更有刺激的,是加倍送花。比如谁谁谁送某某歌手、乐手两枝牡丹花,就是包了两百块钱红包的意思,依次类推。
其实花都塑料花,放在后台的房间里,喷上劣质的香水,让人闻着兴奋。这些红包,也是歌舞厅同受赠歌手、乐手四六分成的。
“黄金时代”歌舞厅,其实就是把区政府闲置的大会堂改建而成,七八百平米大,简陋的很。主。席台成了舞台、乐池。会堂四周摆上一圈桌椅,就是客人的坐席。中间空出来的,就是舞池了。
当然也分档次。正对着舞台的三排,共九个桌子,是贵宾席,是靠背椅和铺着红桌布的桌子。舞台左右两边的正中两排、共四个桌子,也是贵宾席,门票是十元。两边其他的地方,是普通席,同样是靠背椅,但前面只有低矮的茶几。门票是五元。
那个时候人家歌舞厅,都学会了差别化服务、人性化管理。哼,比银行都先进。
舞厅茶水免费,但点心、水果、红酒、啤酒要另外算钱了。
歌厅从七点到十二点营业。许多没钱的小罗汉,就守在门口。因为一般过了十点,守门就不那么严格,他们就乘机溜进去。自然,这些人往往是在歌厅闹事的生力军。
我到了舞厅门口,守门卖票的老关,也是老五刘文革的铁哥们,在一起吃过好多次夜宵,自然认得我。见到我忙说:“哎呀,张老弟,你才来?你的兄弟们都在,在七号贵宾席。快快快,进去。”他推开围在门口的小罗汉、小混混们,给我让出一条路。
我给老关递了一根烟,刚要进去,听到外面有人叫了我一句“兆一哥
!兆一哥!”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我邻居陈国富。才十九岁,小小年纪,不读书,天天在外瞎混。经常到我家菜园里去,跟我学几招,打沙袋,也叫我一声师傅。虽然也混成一个街上的小罗汉头子,不过,在这里的大场面,他还太嫩,没有什么面子可言。
我知道他的意思,又打给老关一支烟,笑道一指陈国富,说:“关大哥,那是我邻居,我的小老弟。”
老关懂事,一挥手说:“进去、进去!”
我一拉国富的手,却见他还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也就说:“一起来吧!”
我刚要训他几句天天游手好闲,他却说了句“谢谢兆一哥!”同兄弟几人,兴奋的像三只老鼠一样,就窜进了大厅。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用买票,昂头挺胸的进入大厅,是很有面子的事。看到一大帮人眼馋的要死,我感觉风光的很。感觉自己的脸面,都大了一倍。
大厅内空气混浊、灯光时亮时暗,让人的视觉很难适应。要不是老关告诉我,大哥他们在七号席,我一时还真找不到他们。
七号贵宾席在左边,我过去才看见,除了大哥居中而坐,左右是换了便装的二哥,还有三哥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胖男人。
“老四,过来,给你介绍一下。”大哥一指那秃子说,“这是肖老板,大老板。做烤鸭生意的,在北京也很有名。准备在我们乌有开一家大型烤鸭馆。肖老板,这是我的好兄弟,张兆一,未来
银行的行长!”
大哥介绍人时,总喜欢将预期的目标说出来。“未来银行的行长”,我都不信,鬼信!
肖老板脸红而油光,有些像出炉的烤鸭皮。他忙起身,同我很热情的握手。听不出是什么地方人的口音。
这里大厅的灯光突然一晃,除了舞台上的一排射灯,其他的全部熄灭。
大家知道,又到了“献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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