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节,天空却突然飘起了雪花。
远处连绵的山峰隐藏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像令人喘不过气的,无比厚重的云。
王锦深吸一口气。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的雪花,席卷天地的朔气——他穿过这一切,推开冰蛇公会的大门。
“冰蛇在病房里?”
年轻男人裹挟着寒风走进屋子,向前台询问。
“不,不在。”
前台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哑客…吧。
那温润如玉的少年变得凌厉,毛皮披肩变成了黑风衣,还说着很流利的瑞典语。
她想再跟哑客搭话,却发现对方已经大步走向了病房。
王锦皱起眉头。
这种时候冰蛇都要缺席吗?
深呼吸,整理好情绪。
王锦握了握手上的紫阳花,推开房门。
嘀…
嘀…嘀…
繁复的仪器来回响着,奏响哀伤的咏叹调。
纯子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
她厌恶着,恐惧着的医疗仪器的管线,还是攀附上了她苍白的皮肤。
像是森林里带着诅咒的,阴暗湿冷的荆棘,将睡美人牢牢守护在内。
她依旧美丽,甚至变得更加典雅。
可这份典雅背后,是病痛堆砌而成的高台。
哪怕是强心针,也不能再让少女的身体振作起来。
她所憧憬的旅行,所憧憬的未来,以今天为分界线,
戛然而止。
屋子里只有红桃。
已经不需要医护人员了。
药袋挂在上方,一点一滴的,将纯子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越来越力不从心。
“纯子在睡觉。”
红桃轻声说着。
“她…只在早上醒来了一会儿。”
“嗯。”
王锦点点头,将紫阳花放在纯子身边。
阿紫的身影浮现而出。
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少女,伸手触摸,又轻声叹息。
温暖并不能扫清疾病的阴霾。
她可以治疗伤痛,却不能逆转必然的死亡。
王锦拉过椅子,坐下,看纯子的侧脸。
病床很大,纯子娇小的身体躺在上面,仿佛这里是她的坟茔。
刚开始熟悉的时候,王锦会觉得纯子有点吵闹,叽叽喳喳的——那是强心针的副作用。
现在,大小姐安静下来了。
那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姑娘,已经到了极限。
没有强心针,病痛在身上留下的痕迹逐渐显露。
皮肤毫无血色,甚至有些透明,蓝青的血管无比清晰。
她是冷冽者和人类的子嗣,是亿万分之一概率的奇迹。
而这份奇迹,正在北极的寒风中缓缓消散。
王锦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呼吸着消毒水味的空气。
屋子里一片死寂,仪器的滴滴声却无比清晰。
头顶传来药水滴落声,那是少女生命的沙漏。
眼皮轻轻颤动,纯子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王锦站起身,却被红桃拦住了。
“她没醒。”
女人叹息着,轻轻摇头。
王锦试探着喊了两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纯子并不是在看天花板,她的视线落在某片虚无之中,意识尚未清晰。
那双渡鸦羽毛般濡黑的,晶莹剔透的眸子,此刻蒙上了病痛的阴翳,变得灰蒙蒙一片。
王锦看着纯子忽闪忽闪的睫毛,低头想着。
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
红桃用力握住纯子的手,通红的双眼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离开。
“你去睡会儿。”
王锦看着红桃,叹了口气。
红桃是纯子的第一个朋友。
她欣然接受了这个身份,把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了纯子。
她被悲伤击垮了。
红桃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摇头。
“我盯一会儿,醒了马上喊你。”
红桃还是摇头。
王锦没再说什么,他皱起眉,开始思考。
时间飞速流逝,纯子睁眼又闭眼,闭眼又睁眼。
疲倦渐渐涌上红桃的心头,王锦也因为思考逐渐出神。
很突兀地。
纯子说了句什么。
王锦跟红桃同时回过神来,惊喜地看过去。
随即是失望。
纯子没醒,那是一次梦呓。
她的意识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