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手里拿着陆炳呈上的笔录,已经沉默许久了。陆炳和黄锦都微垂着头,彼此没有任何目光交流。哪怕两人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黄锦当世子伴读时,作为世子奶娘的儿子,陆炳就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那时嘉靖做梦也想不到会成为皇帝,一个最高前程就是个闲散王爷的人,对待童年玩伴的心态,和现在自然不一样。这也是严嵩权倾天下,却也不敢轻易招惹陆炳和黄锦的原因。
嘉靖叹口气:“这一歌一注,当然是让天下英雄消尽意气,看破红尘。他小小年纪,焉能有此见地?可见梦中遇仙,拜师仓颉,并非无稽之谈。”
他语气说得无奈,却有一丝难掩的喜悦,也只有陆炳和黄锦这样从小陪到大的人才能听出来。如果萧风不是冒牌货,那就说明神仙并非子虚乌有,自己修仙练道也就不是缘木求鱼了。
“那些读书人后来就都散了?没人继续跟萧风争执吗?”
“回万岁,没有,倒是有两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当即要拜萧风为师,弃文从道。可萧风不肯收徒,告诉他们自己修的是入世道,真想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就去白云观。那两个秀才真的就奔白云观去了,围观的人都说,萧风莫不是神仙转世,一言就能度化人呢。”
嘉靖忍不住苦笑,这一歌一注确实上头,但也不至于就这么神。那两个秀才想来屡试不第,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就像走钢丝的人一样,哪怕一阵清风吹过,都能把他们吹掉下去。
“那些文官大多对朕修道不以为然,翰林院更是其中叫嚷最厉害的,萧风这次杀杀他们的锐气也好,让他们也知道天高地厚,大道源深。嗯,让萧风进宫来,朕有话要问他。”
萧风正在招待张天赐喝茶,毕竟人家倾巢出动来支持自己的。除了张家娘子外,女儿加两个仆从,连家里养的旺财都带来了。可怜旺财刚断奶就被迫营业,如果不是张云清抱起来了,刚才差点在乱军丛中被踩死。
巧巧对旺财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张云清一块逗狗,小奶狗的叫声吸引了扒墙头的王小姐,小声叫着巧巧,三个小姐妹隔着墙玩得挺热闹。
原本王推官对萧风这个邻居秉承着见面点头的态度,他虽然官职不高,但推官之职,能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消息最是灵通。他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一些萧家与严党的事,他沾惹不起,但从心里认可萧万年是条汉子。萧万年去世时,他还随了一份丧仪,也算近邻之义。
女儿爱扒墙头,他本来是反对的,既有失女孩体面,也显得过分亲近。不过女儿闷在家里也可怜,巧巧也是个惹人疼爱的女孩,以前在街头卖布他也总看见,因此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今天萧风舌战群儒,文惊四座,让王推官着实惊佩不已。他也是读书人出身,能不识货吗?又想起听到的关于萧风得万岁赏识的传闻,忍不住也生出亲近之意。
只是平时交往少,此时倒也不便腆着脸上门去喝茶,倒是趁着女儿扒墙头看小狗的机会,也走过去搭讪了两句。
“这小狗着实可爱,迎香若是喜欢,也可以养一条的。”
王小姐被爹吓了一跳,扁扁嘴说:“又不是每一条狗都好玩,就是觉得旺财好玩呢。”
巧巧也觉得旺财好玩,但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家的狗,因此也不能说什么。张云清到底比她俩都大一点,心眼多,眼珠一转,大气的一挥手:“既然你俩都喜欢,就让旺财留在巧巧家吧,这样你俩就都能和它玩了!”
王小姐大喜过望,死死盯着巧巧,生怕她不答应。巧巧虽然也很开心,但也有些狐疑:“云清姐姐明明也很喜欢旺财的,你不会想它的吗?”
张云清两腮微红,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想它时就来看它呗。你们是俩人,我是一个人,我来这儿看它总比你俩去我家看它要方便得多。”
话说出口,心里砰砰乱跳,眼睛略有惊慌的四处扫了一下,看是否有人察觉了自己的小心思。
巧巧和王小姐只顾开心,并未在意,只是叫好姐姐;两个奴仆在院子里喝巧娘给倒的茶,吃着买回来的肉包子,正吃的开心,也没空听自家小姐说啥;巧娘忙里忙外的烧水泡茶,准备茶点,也没听见。
屋里的萧风正在听张天赐吹嘘自己有多勇敢,一个人挡住五十个读书人不让进门,两人也都听不见外面。
只有站在墙下的王推官,虽然看不见墙那面的张云清,听到这话倒是微微一愣,然后释然的笑了笑。这女孩比女儿还大点,到该想事的年纪了。
来叫人的是嘉靖身边的内侍,萧风只得出门,张天赐也就带着人告辞。见女儿没带着旺财走,还有些奇怪。张云清只说了一句:“送给巧巧了。”就拉着张天赐往门外走,生怕他多问。
张天赐嘟囔着:“前几天刚抱回来时还宝贝的不得了呢,今天就舍得送人了?送给巧巧嘛,也应该,大哥家也该养条狗,敢来闹事的好咬。”
张云清忽然就生气了:“大哥大哥的,你比萧公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