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听完眼前这吴府的背景,不由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吴国毅背后竟然是如此一个庞大家族。就吴家这姻亲网络,比起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也不遑多让吧?
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新建伯王承勋,此人执掌运河漕运二十年,那可是隋唐以后历朝历代的经济大动脉。吴家既然做生丝买卖,这是何等强大的销售网络?
再一个就是前朝首辅朱赓,此人乃是权倾朝野的浙党领袖。浙党最初是由宁波籍首辅大学士沈一贯为首,朱赓出任首辅后便自然成为新一任党魁。而浙江正是优质生丝的主要产地,这又是何等强大的货源渠道?
想到此,林海倒是有点好奇那谢记丝行是什么背景了,竟然能跟吴家掰手腕。他在濠镜时打听过,广东的谢总兵名叫谢弘仪,也是绍兴人。于是便问那小哥:“听闻广东的谢总兵也是绍兴人,小哥可知道此人?”
小哥立马道:“岂能不知,不就是邻县会稽的谢弘仪么?万历年间的武状元。这谢将军是寒门出身,一个总兵在我们绍兴府也算不得奢遮人物,但谢将军的大名却是妇孺皆知。”
林海忙道:“这是为何?”
小哥笑道:“谢将军是个戏痴,编了一出戏唤作《蝴蝶梦》,各家戏班都常演的。”
林海还以为谢弘仪有什么厉害姻亲,原来是靠一出戏出名的。就这么个寒门总兵哪能跟树大根深的吴家抗衡,此人不过是个白手套,背后定然还有一股庞大势力,不过这个显然问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又问:“我是做买卖的,小哥可知吴府哪位老爷管着生意上的事?”
“有孚老爷已是古稀之龄,明大爷、登二爷在外做官,益三爷死得早,所以吴府的生意是文四爷在管。”小哥左右看看没人,凑近林海低声道,“不过找你的也许是仁五爷,若是这位爷的话,兄台可要多留个心眼。”
林海忙道:“还请小哥指点迷津。”
那后生接着道:“我方才说的那四位是有孚老爷的嫡子,也就是陶老夫人所生。这位仁五爷却是有孚老爷的妾室马姨娘所生,也就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挂了个锦衣卫总旗的荣衔,欺男霸女的事都不少干。”
吴孟仁听他如此说,略为放心了一点,他有意对林海施恩,又道:“既是这样,这捐官之事吴某也可替林掌柜想想办法。”
林海暗自腹诽,到底是谁恭候多时?不过转念一想,这吴府占地颇大,严掌柜一进一出就得不少时间。这个姓吴的如此人家,能提前在这里等着已是难能可贵了。
林海心下了然,看来不仅海商和士绅合作存在顾忌,士绅这头也有自己的顾忌。海禁对如今的地方豪强来说不过一张废纸,但通倭这性质就不同了,尤其是四十年前丰臣猴哥还和万历爷干了一仗。
林海闻言道:“多谢仁五爷,林某之所以想落成军户,主要是想捐个武官装点门面。像林某这等人,要想光大门楣也只有如此了。”
他想了想道:“林某祖上原本是舟山军户,当年流落海外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多方打点,打算落回原籍,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林海拱手道:“多谢小哥指教。”
林海于是依言坐下,很快便有丫头奉茶,小厮递果。吴孟仁和他闲聊一会,始终只在盘问他和李国助的背景,迟迟不见切入正题。
林海于是跟着吴掌柜进了吴府大门,吴家的宗祠在山阴县西北的州山,族人们大多住在宗祠附近,这里不过是当年吴兑置下的一处别业,如今住着他的嫡子吴有孚一家。
吴孟仁见他胸有成竹,便出言相询道:“敢问林掌柜将在何处高就?”
好半晌,林海终于被吴掌柜带到了一座凉亭,亭中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低头看蚂蚁打架。此人身穿一件暗绣斗牛纹的曳散,长得倒也端正,听到脚步声便抬头道:“可是濠镜来的林掌柜?吴某人恭候多时了。”
不过仅仅就光是这一家子,算上婢仆也是好几百人。林海进门后首先看到一道粉油影壁,影壁后则是庭院挨着庭院,甬路连着甬路,重堂复道宛如迷宫,严掌柜带着林海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座园子。
吴孟仁略显尴尬,干咳一声道:“林掌柜莫怪,这海上生意最怕闹出乱子来,吴某不得不多加小心。”
林海笑道:“此事林某已托了朋友在办,不敢再劳烦仁五爷了。”
他说着又瞅了一眼吴府的大门,继续道:“吴府的正经生意都是文四爷在管,要是找你的是仁五爷,任他舌灿莲都只是坑蒙拐骗,兄台半个字也莫信。”
那年轻人笑道:“林掌柜太客气了,在下姓吴,上孟下仁,家中排行老五,林掌柜叫我一声吴五就行。”
林海想起那小哥之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想到此,他也含笑抱拳道:“见过吴老爷,小可姓林名海,蒙吴老爷相约,不远万里前来拜会。”
有道是好男不当兵,这年头卫所衰败,军户们大多穷得像叫子,逃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