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从未想过,再次见到倩姑娘时,竟是那般情景。
云裳长途跋涉,由皇后亲信假扮的商人带入氓城,心中满是对墨帝未尽之事的期许与忐忑。
可还未见到墨帝,就被墨璟轩的人带到了他的住处。
倩姑娘见了云裳,很是诧异,也很快就有了举措。
以奸细之名,命人将云裳就地处决。
好在墨璟轩及时赶到,云裳才算夺过一劫。
倩姑娘想要自己的命,云裳并非全然不清楚。
为了让小倩消除对自己的敌意,云裳对他们二人和盘托出,自己此番的来意。
只是说到她的身世时,一贯以沉稳著称、理智为先的墨璟轩,竟也难得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双眼眸中,先是震惊如潮水般汹涌,继而化作了一片混沌与挣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平衡。
原来,自己长久以来默默倾慕、魂牵梦绕的女子,竟与自己有着血浓于水的至亲关系——她是他的亲妹妹,这一真相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可墨璟轩此时毕竟是一个被敌军逼得节节败退的王爷,已经身在困境当中,他再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顾虑自身的儿女情长。
墨璟轩以超凡的定力,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仿佛一夜之间,从温文尔雅的皇室贵胄,蜕变为了运筹帷幄的智勇之士。
墨帝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极,如同风中残烛。
连番躲避追兵,逃窜若鼠,昔日高踞九天之上的威严与傲骨,在这一刻尽皆消散于无形的风霜之中。
然而,当关于云裳的消息,悄然落入他的耳畔,得知她竟是自己与素心遗落的明珠之时。
生机瞬间点亮了,他那双苍老黯淡的眼眸。
墨帝心中涌起强烈的渴望,要见云裳一面。可是墨璟轩不许,只说父皇尚在病中,不宜与妹妹相见,以免情绪激动,病情加重。
墨帝的心即刻沉入了无垠的深渊。
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却也只得黯然接受这皇权旁落的现实。
昔日龙袍加身,今朝却似孤舟独泊,任凭风浪摆布。
很快,墨璟轩竟以天子之名,将云裳册封为锦绣公主,并下嫁于北氓山那凶名赫赫的悍匪首领洛怀安。
墨帝的心中,仿佛是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他颤抖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也映出了他眼中无尽的绝望与愤怒。
无奈之中,墨帝恳求自己的儿子墨璟轩,只求能见女儿一面,哪怕用国玺,与之交换。
字字句句,皆是为人父者的无奈与深情,却也透露出一位末路帝王的无尽悲哀。
墨璟轩大喜过望,不仅亲自带了云裳见墨帝,还容他们父女二人短暂地独处半个时辰。
墨帝也信守承诺,不仅将国玺给了墨璟轩,还亲笔写下退位诏书。
翌日,墨帝薨逝。
墨璟轩之党羽一力主张,国不可一日无君,虽当下境况有异,可新帝登基,刻不容缓。且应与公主下嫁同时进行,而后再办先帝丧仪。
墨帝身边的几位老臣却誓死不从,先帝驾崩,身下公主与皇子皆应守孝三年过后,再行婚嫁。
眼下虽然情势所迫,但也不能不顾全孝仪。
即使无法延后三年,再诏安洛怀安等一众江湖草莽,但是三天重孝之期,还是要守的。
于是,最后商定墨璟轩即刻于氓城登基为帝,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墨帝停灵三日,新帝与公主灵前尽孝,三日后,先帝下葬。
公主则由喜仗卫队,送上北氓山……
身着大红嫁衣,蒙着龙凤盖头的云裳,坐在花轿中,眼睛红肿,意识不清。
双手被紧紧捆缚在身后,怕的不是她逃跑,而是怕她在花轿内自寻短见。
“陛下与公主兄妹情深,此番一别,想要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所以陛下亲自送嫁,更想对公主多叮嘱一些。诸位送亲护卫,且先行转身过去,容陛下与公主说话儿。”
云裳的头脑昏沉,可是这个声音却觉得很是耳熟。
她勉力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红色,一双素白的手掀开轿帘儿,露出一双伶俐机灵的笑眼来。
云裳想起来,竟是皇宫欢喜殿中的那个铃儿。
“公主,今日大喜,陛下亲自为您送嫁来了。”
铃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敬意,她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让那抹耀眼的明黄色光芒毫无阻碍地靠近花轿。
随着那身影的靠近,云裳的心也随之剧烈跳动,仿佛花轿本身也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情感,轻轻颤动。
墨璟轩身着一袭精工织就、威严非凡的龙袍,其上绣着龙腾四海,栩栩如生,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与权力。
他的头顶,一顶镶嵌着璀璨明珠的龙冠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