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民国二十一年,我父亲再度北上范家庄进货。”楚臣继续说道。
“他一进范家庄,就得气氛很压抑。很奇怪,于是找到和他年龄相近的范锦甫先生(制壶大师),酒后,范锦甫先生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就在前几天,有一位来自京城的人士,上范家庄斗壶!”
草!卢灿有点晕。所谓斗壶,就是比试制壶之技。这谁这么牛叉?上范家庄斗壶?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要知道,清末民初这段时间,制壶名家大多数集中在宜兴、赣省景德镇等南方地区,北派制壶大师,很少有南下挑衅的。去贼窝中挑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不过,听楚臣的语气,似乎范家庄的人,没占到便宜!这就有意思了!
见卢灿表情讶异,楚臣也感慨道,“是啊,当初听我父亲说起,我也难以置信。”
“范大生输了?”卢灿用手指蹭蹭下巴,问出的话,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楚臣摇摇头示意不知道,但话语却肯定了卢灿的说法,“我父亲的猜测是输了,因为范家三杰的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比试的?那位京城的大师,姓什么?”卢灿心痒难耐,这人也太牛了!京城有这样的制壶大师?
“姓什么不知道。但比试的过程
,我父亲听说过一点。”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生先生曾经高价卖给一位京城富商一把柿子壶。这位富商的朋友,也就是上门挑衅的这位,认为不值那么多钱。”
“于是,他自己仿作了一把,然后带着这两把壶,找到范家庄,要求他们自己辨认。”
“仿制的那把,惟妙惟肖,精细之处,犹有胜之。范家三杰不发一言,范大生一怒之下,当场将自己的那把柿子壶给砸了,推给那家伙一千大洋!”
卢灿听得啧啧称叹。
一叹仿制者技艺高妙,仿范家壶,竟然让范家庄无人出面反驳。
二叹范家四位大师,胸襟开阔,能实事求是,大生先生面对如此挑衅,盛怒之下,还能选择理性解决这件事,有容人之量。
要知道,并非每一把大师制作的壶具都能算得上精品,因为作品的成形,与制作者的精气神是否充足有很大关系。有的大师,一辈子只能出两三件精品,这种事情很常见。
卢灿感慨的摇摇头,前辈的技艺,胸襟,无一不值得后世那些钻到钱眼中的艺术家们学习。
“和这把壶有关系吗?”卢灿示意他手中的那把柿子壶。
“有啊!”楚臣把玩着这把壶,感慨的说道,“我父亲此次北上,恰好接了一份东南亚大富豪林海泉的订单,希望能获得一把大生先生的柿子壶。”
“这种情况下,大生先生还会出手吗?”尽管知道楚臣手中的这把壶,极有可能是大生先生当时制作的,但卢灿还是担心的问道。
“是啊,这就是我佩服大生先生的地方。”楚臣看着眼前这把壶,神驰目眩。
“我父亲见到大生先生后,没敢说客人定制,而是借口楚家卖了一辈子范家庄的壶,结果自己没能珍藏一把精品,拜求老先生出手,制作一把传家宝。”
“大生先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他制作的依旧是柿子壶。不过,这把壶可不是卖给京城富商的那把,可以比拟的,这是老先生知耻后勇的精品之作。”
“我父亲得到这把壶后,怎么也舍不得卖给林海泉。于是找借口,截流下来。”楚臣放下这把壶,故事似乎也到此结束。
“我能上手吗?”卢灿听得心旷神怡,对京城来的挑衅者,对大生先生,对范家其他三杰,充满敬意。
楚臣伸手示意。
为了亲手体验其中质感,卢灿没戴手套,直接端起这把壶。
壶不重,但压手。说起来很奇怪,似乎有些矛盾,其实还真不是。
有压手这种感觉并非因为重量,而是整个壶身的重心把握的很好,落在手指与掌心之间的第三关节区。
这就是精品壶的“稳心”!
卢灿掂量两下,整把壶握在手中很稳,平衡感非常好。
壶身呈四瓣筋纹,一捺底,弯流擎出,圈把圆弧,琢以树节。
盖内钤“大生”小印,盖以仿生技艺模拟柿蒂塑成一翻,柿柄为钮,均匀分布,功法细腻,刀工精良。
壶一侧铭隶书“凌虚长啸”,下署“玉道人录于蜀山”;另一侧镌刻“橘云龙比密云帝,白鹤园林苦竹丛,碧云池头添活火”,左署“党姬未见此家风”,上款“沪上铁画轩制”。
沪上铁画轩乃大生先生的工坊名称。
全器壮硕可观,令人观之精气满盈,壶身有加工磨光痕,观之皎洁如镜。
难怪楚中原舍不得出手,这把壶的材质、做工、重心与重量、雕刻、纹饰、文字、钤印、抛光无一不精!
卢灿爱不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