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2月30日,程笑从书桌前趴着醒来,看了眼表,睡了四个小时。
甩了甩被压得发麻的手臂,取出一旁的眼镜带上,她把视线转回到一旁亮了一夜的电脑屏幕上,鼠标轻点,在邮箱页按了发送。
今年28岁,这是她离开校园生活的第三年,毕业在互联网公司干了一年后辞职,她现在是这家杂志社的财经记者。
昨天下午从采访对象公司回来就一直在赶稿,紧赶慢赶写了一夜,总算踩着编辑的红线顺利提交。
刚从社会新闻部转来财经部,无论是写稿风格还是采访过程都有很多值得学习成长的地方,程笑这两个月挨了顶头上司不少训,也就最近几次成稿稍见起色。
不知道是不是趴着睡过去的缘故,她这一晚睡眠质量奇差,梦里全是高中的人和事,以至于醒来时,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简单收拾化妆,程笑提着包出门,江城这周降温,冷空气一个劲往脖颈钻,程笑拢了拢风衣,后悔没穿个防寒的内搭。
临近元旦,地铁站又给打工人们放起了应景的音乐,今天选歌的应该是个叛逆的年轻人,因为比起前两日的“好日子”和“恭喜发财”,今天的地铁居然放起了钢琴曲。
从耳熟能详的《卡农》到《菊次郎的夏天》,程笑等了不到两首,属于自己的那列地铁进站,正当她准备在门开的一瞬冲进去抢一个座位时,下一首钢琴曲的前奏让她定在了原地。
带她的编辑说,作为一个财经记者,你要克制自己没必要的情感,让自己的文字与数据逐渐变得理性、客观、甚至冷酷。
但这里不是采访现场,也不是编辑部,程笑想,情绪可以从四面八方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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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夏天,在空调房里冒着冷气的绵绵冰,坐在钢琴旁边的少年。
程笑作为一个音痴,辨别不出节奏的好坏,只觉得方叙白这人实在全能,连弹钢琴都谈的这么好。
“这首最好听,叫什么?”程笑挖了一大口冰吃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水边的阿狄丽娜。”方叙白淡淡地回道。
随后又补充:“我小时候刚开始练这首曲子的时候,我爸妈正在吵架,或许是我吵到他们了,我爸冲过来把我钢琴砸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弹的确实很差。”
程笑脸色变得严肃:“他砸你琴和你弹的差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方叙白同学,你要把逻辑搞清楚。”
随后不等他反驳,程笑挖了一大勺绵绵冰送进了他嘴里,冰的方叙白五官皱在一起。
“今年我好心,把最后一块芋圆分你。”
方叙白不屑地摇头,手指翻飞,熟悉的旋律继续在屋里回响。
“说真的,这首真的最好听,感觉有爱意倾泻下来。”程笑把最后一块芋圆塞进自己嘴里。
方叙白停下,解释道:“这个曲子来自希腊神话,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孤独的国王,他爱上了一位少女的雕像,他的爱意感动了爱神,爱神便赐予了雕像生命,而那个少女雕像,就叫阿狄丽娜。”
“能让雕像拥有生命,那一定是很爱很爱。”
“嗯。”
方叙白看向她:“是很爱很爱。”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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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曲子打乱了程笑原本的计划,她在原地愣了会,选择搭乘下一趟列车。
地铁门上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卷发、风衣、手提包,忙忙碌碌,一个人。
和同事们打了招呼,程笑在工位上坐下,愣了会儿神。
“程笑,主编叫你。”
“好!”
程笑忙不迭来到主编办公室,还不忘随手把门关好。
主编笑吟吟的,一看心情就不错,程笑松了口气。
“笑啊,这篇稿子写的不错啊,比以往有了很大的进步。”
“谢谢主编夸奖。”
“嗯,马上就元旦了,好好休息一下,回来接着加油。”
程笑应好,却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转身,看向直属上司:“主编,您觉得我去读个经济学相关的学位,是不是会更好呢?”
主编一愣,思索了片刻道:“系统性学一下确实更有帮助,不过你可能会很累,你想去哪里读呀?”
程笑回道:“美国,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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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位于郊区的墓园有着遗世独立的清净,守门的是个昏昏欲睡的中年白人,看到拖着行李箱的程笑,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
程笑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按照记忆径直走向倒数第三排墓碑,在最里侧的墓碑上用汉字简单地刻了一个墓碑,上面是方叙白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那一年他即将准备回国,在电话里罕见激动地对程笑说:“程笑,等我回去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可把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