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师父自己忍着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啦!”她俏皮地眨眨眼。
曾经,莫无名在她阿爹逝去后陪伴她七年,日日夜夜间她也曾对他产生过些许懵懂的情愫。一次,仗着酒醉契机竟像话本子所写,向莫无名表明心迹。
天知道她那段表白的话背了多久,如今早已记不得其中内容,只记得自醉酒的次日起莫无名与她逐渐疏远,不久后便将千音阁交予她,出门远游。
她时常想,是不是她当初将师父给吓跑了?后来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师父哪能与她一般计较?
阿兄此前与她说,师父一直有个心上人,想来师父定是去寻那心上人。
“师父,您出门远游找到要找的人了?”
莫无名神色讳莫如深,里面藏着她难以理解的深意,“她死了。”
江晚岑自知失言,脸色几经变幻,慌忙道,“师父,节哀。”
女子眸中的小心翼翼与担忧怜悯让他堪堪轻笑,他抬手亲昵地揉揉她的软发,“节什么哀?她早已离去多年。”
江晚岑不解,“那您为何还要去......”
为何还要去苦苦找寻?
莫无名神情惘然,似在回忆往事,“为师去找她,也不单单去找她,只是了结别的事,绝了念想罢了。”
“师父,徒儿虽不明白,但您自有您的道理。”她重重地肯定。
莫无名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放不下便不能再开始,可等到为师明白,才发现世事不等人。”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师父总是说些很玄妙的道理。
接下来几日,她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无一例外一无所获,其中还有一部分差点再次暴露被抓。
整个偌大的建京城,居然真的查不到一丝一毫与信帖相关的线索。
“在想什么?”顾柏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双眸熠熠生辉,如有漫天星河。
她坐在房中黄花梨木圆桌前百思不得其解,“出去探查的人说,这一夜突然出现的信帖是由全城的乞儿散播开来,可那些为首的乞儿又是受一神秘人指引。据说那神秘人行事极其小心,从不现身,只露声音。怎么会毫无破绽?”
“怎么会毫无破绽?一定有哪里是我没能想到的,一定还有我疏忽的地方!”她的嗓音禁不住地颤抖。
“岑儿!”他锁住女子的双肩,发现女子有些语无伦次,轻哄道,“你先别自乱阵脚,你先别急。”
她顾不得其他,只是感到一阵钻心的无力感,思绪居然无法集中,挫败感霎时袭来。
“怎么能不着急?我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办不了,什么也想不出来!”她双手抱住脑袋,狠命捶打,“我怎么能不着急?我阿兄快要没命了!”
她吼完,眼泪一瞬间断了线,“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女子满面泪光,双眼空洞无神,周身散发出难以排遣的绝望与痛苦,平常的娇俏与机灵一扫而空,好像只剩下虚无的躯壳。
他心上一疼,将她搂入怀中试图给予安慰,却发现她埋在他身前抖个不停。
凄惨无助又压抑的哭声顿时传来。
在宫中十几年间,他从未获得过拥抱,哪怕一个也没有。听说,拥抱的含义诸多,或温暖、或安慰、或喜悦,而他却清楚地察觉到自己此时的伪善。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一盏茶时辰过后,他低头看怀中女子,女子哭得眼眶与鼻尖通红,眼尾还有未消的泪痕,眼眶下方一片青黑,显然连续好些时日没合过眼。
他虔诚地将唇畔覆在女子眼皮上碰碰,尝到一丝又咸又涩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泪水的味道。
他心头分外难受这一刻,尽管不想承认,一股莫大的悔恨油然而生。
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应付师父,等到时机成熟再与她说明也未尝不可。
其实,他也并未做错什么,不是么?
江晚岑像是陷入一个巨大的梦魇里,一片虚无,唯有遍布的血色。
那片血色快要笼罩她,她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房中空无一人。
她将丁香叫进来,顾柏舟、莫无名与杜仲一齐进来,一行人像是在门外等了许久。
不祥之感在她心里顿生,“外面风声如何?”
“主子......”丁香难以启齿,面色只有如成定局的哀恸。
“到底怎么了?”她急忙问。
“岑儿,你冷静地听我说。”顾柏舟直直地盯住她,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
她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鼻尖微酸,“到底怎么了?说啊!”
“前方传来消息,西蜀孙成叛乱。如今大狱里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由头探视,三层外三层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莫无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