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情绪一崩溃,永远收不回来;她害怕痛苦一扩散,永远不能伪装。
她害怕甚至讨厌伪装,可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所爱之人,于是又不怕了。
擦干泪水,她扯起唇角,“我出去走走。”
她笑得极为勉强,顾柏舟替她觉得累。
随即察觉生起怜悯心,他不觉嗤笑,这世间怜悯心最是无用,不如以实力去改变。
他向来过目不忘,刚才瞥一眼那首诗,他就明白了。
明白她没有完全信任他。
江晚岑在汾阳城中四处走动,街上人来人往,百姓安居乐业。
街边,一名成年男子替一位肉乎乎的小女娃买来一串糖葫芦,矮小的娃娃踮起脚一蹦一蹦,伸出小短手去勾那根糖葫芦。
男子佯装轻轻打下小女娃的肉手,道:“阿爹拿着,你一颗一颗吃。我们家囡囡最乖最好看了!”
江晚岑想到阿爹曾抱她在怀里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那时她问阿爹,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阿爹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爹恐怕也没想到,长大后淑女变成恶女,君子成了病秧子。
她噗嗤笑出声,心情总算有些许平复。
其实刚才她没有完全将那首诗中所有的讯息告诉顾柏舟,可他看过那首诗。
阿爹的诗不难猜,尾端连起来便是“城外别院屋瓴”。
长宁侯府在建京城外建有一座纳凉别院,要取的东西便在别院屋顶的瓦片里。
赤烈军兵符的诱惑不算小,她想看看顾柏舟对于夺嫡的立场。
那块兵符他到底会不会拿。
顾柏舟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地跟着,女子身材修长,腰肢芊芊,瘦了不少。
腰间束一条粉色织锦腰带,显得腰身更加盈盈一握,好像一用力便真的折断。
一开始,他只觉得她有意思,待到玩腻便取她性命。后来又有无数次机会取她性命,不知怎么下不了手。
当初在锦衣卫大狱见到她遍身鲜血,为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想这样的女子为何活得如此倔强。
如今方知,本来万物皆为算计,蹙然绽出一抹亮色,她困于煦煦暖阳,他困于她。
江晚岑漫步目的地在汾阳城中游荡,等到夕阳西下才回到医馆。
刚想去看陆祁,才发现房中多出一个司徒礼。
显然,司徒礼已将特发上谕交给陆祁。
陆祁此时半倚在床边,眉头皱起,露出苦涩的表情,“二十万匹丝绸怎么可能明年三月产得出,唉。”
司徒礼看到她,严峻的面容带上笑:“看看,这次我救了你们一命吧!”
她撇撇嘴,“多谢。”
多谢你个傻大个儿。
她问陆祁:“陆世伯,什么二十万匹丝绸?”
陆祁难掩眸中的沉痛,“皇上近日先提出在江浙一带改稻为桑,后接受西狄和北邕商人的贸易,要卖给两国各十万匹丝绸,承诺明年三月交货。”
“可如今已经快六月,百姓收割完稻子都快七八月,如何还能种得了桑树?”她诧异。
桑树种植时间一般在冬春季节,变成丝绸又需工坊加工,明年三月交货根本毫无可能。
陆祁眉头紧皱成一团,看起来有些疲惫,“皇上要求尽快启动改稻为桑,令我将口信捎给江溯总督。”
“特发上谕为何不直达江溯总督衙门,反而让您去......?”她话音渐落,幡然醒悟。
扬州是江溯最大的丝绸产地,陆祁这次进了火坑。
尽快开展改稻为桑,百姓收割不到成熟的稻子,遇上人为带上的灾荒,因此百姓决不会同意改稻为桑。
“如若朝廷出钱买田呢?”
陆祁:“郡主,此事没那么容易。您送为夫到这已是不易,切莫耽搁自己的正事。”
她听得出陆祁不想让她卷进去,况且以她目前的身份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司徒礼忽地扯住她往外走:“既然陆大人这么说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陆大人静养。”
两人来到院子里,司徒礼兴冲冲地比划,“你当时是没看到,我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她斜乜一眼,“我去的时候,你晕死得不能再晕死了。”
他切一声:“男儿征战,谁还不能受个伤?”
她往院子里左右看看,“顾柏舟人呢?”
司徒礼面色顿时沉下来,“他是个人,又不是天天随你摆弄的阿猫阿狗,你时时刻刻找他做什么?”
意识到话中的尖酸刻薄,司徒礼失了兴致,“许是出去有事。”
说完,大步离开。
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意,只是不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