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月色倾是满地，宫内庭院苍檐下的灯笼光彩熠熠，垂挂的金色流苏随温凉夜风摇曳。
她蹑手蹑脚地潜进太医院的药房，四面八方都是木制的药柜，每一格每服药皆用木牌标识，她一服药一服药细细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标有断魂散的木格。
落满灰尘的木格有几处干净的地方，她拿起木格中的药瓶走到月光下端详，药瓶上根本没有沾染丝毫灰尘。
这药被人动过。
她将药瓶藏进袖中，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假药放进去，退出太医院。
因临近端午佳节，建京城内愈发热闹，没人察觉有暗影从皇宫里神出鬼没，一路轻巧地来到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中的药房在西苑，西苑较为偏僻，倒也容易脱身。
她在找到标有断魂散的药瓶时，发现瓶身仍旧一尘不染。
两瓶药都被动过了。
她将药瓶放回原处，适应黑暗的眼睛清泠泠地盯向某处，“阁下观察我许久，可有甚发现？”
“无。”简单一个字被挤出来，黑暗中的那人声音暗哑得如布帛撕裂声，气场更如从冥府远道而来的索命阎王。
倏地，一抹寒光袭来，她巧妙地侧身，从腰间抽出软剑躲过利剑的一击。
与来人几番交手，顿察此人的心狠手辣，几乎招招想致她于死地。她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此行目的只为拿到断肠散。
待靠近药架，她边应付来人的进攻，一面去拿架上的药瓶，却不料臂膀和腰侧猛地传来剧痛。
“放下。”
那人从阴暗处走出，借助月光她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装扮。
男子身形魁梧高大，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一张黑色面具，一手提剑，一手挽起长鞭，暗眸里泛起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味。
原来是个会功夫的女子，有意思。
她隐隐闻到空气中四散开来的血腥味，心底微沉，一股戾气迅速爬上心头。
“找死。”
她抽出软剑立马出击，男子顺势回击。谁都不曾料想看似寂静无声的四皇子府西苑里，实则发生一场大争斗。
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大战数个回合，皆有负伤。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对战的过程中为了杀她，他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诱饵。
她忍住喉头的腥甜，目光蓄势待发地锁住对面之人。
那人突然低笑出声，似砾石摩擦般的沙哑中含有尖细：“你若很想要那瓶药，我不跟你抢，还能帮你送到你指定的地方。”
她心情微沉，等对方继续说。
“当然前提是你选择让我将你一剑毙命。你武功虽高强，可继续缠斗，你毕竟是个女子，体力如何能耗得过我？”那人真心实意地用商量的语气说出此言，眼眸中露出诡谲的狂喜和嗜血的兴奋。
“你疯了？！”她边拖延时间边往腰间摸霹雳弹，霹雳弹一出必会闹出动静，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那人轻抚剑柄上的鲜血和自己前胸被她软剑划伤的伤口，眼里有了几分痴迷，“疯？很久没人说我疯了，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都去了地府。”他作势便要取她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她将霹雳弹扔到地上。霎时，浓烟四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不绝。
她趁机快速换走药架上的断魂散，从窗牖跳窗逃出。
霹雳弹的迷烟暂时能拖住那人片刻。
她一出四皇子府，躲到一个小巷中摘下蒙面的黑巾，脱下身上的黑色夜行衣，露出里面大红的衣裙。
好在她每次出门办事会做多种准备，大红衣裳能掩藏受伤的痕迹。
她撕下几根布条捆扎手臂和腰间的伤口，以免血迹滴落暴露行踪。
参生堂后院的一间房内，杜仲一面替她治伤一面嘀咕：“这次是遇上谁了，下手竟然这么狠？”
细看才知，为何之前仅一鞭会让她疼到发颤，原来是那鞭子上本有倒钩，一鞭下来将她手臂上和腰间的血肉都翻了起来。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呼出一口浊气，从袖中掏出那两瓶断魂散置于桌面，“两瓶我都拿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使用的痕迹。”
杜仲替她处理完伤势，面容严肃：“你今晚不能回侯府。”
“嗯，你差人送我去慕将军府。顺便告诉丁香，我不回去了。”
洪桥大街，长宁侯府废弃铺子所在处，一男子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具，低头处理伤口。
“硕风，你差人回去知会一声，说今日铺子事务繁杂，我就宿在此处。”
那姑娘有时看似精明，实则蠢得厉害。他这么一身伤回去，怕是会被她念叨上好一阵。
聒噪！
明日再回府，那时她应是出去游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