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泽身子一抖,不敢接,林德元连忙低下头,压着嗓子,小声地说了一句:“七殿下放心看。”
秦长泽这才伸手,接过密信。
然,即便有林德元的保证,他的脸色还是在看过两行后,惊得微微发白,耳鬓也很快被冷汗濡湿。
秦长风呈上公堂得,果然是他写给南唐天子,请他命张掖守军、刺史,帮忙截杀秦长风的密信!
“老七——”
皇帝刚张口,秦长泽脚下一软,跪到地上:“父皇,儿臣知罪。”
“……”
皇帝敛眉,掩下眼底的失望。
老三才进大兴,便要见他,但他没应,还命韩晋成拿下他,押在云阁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他五十大板。
那时,他立在云台阁的摘星楼上,看着他挨完五十大板。
禁卫的板子打得狠,他以为老三会叫、会哭,但他咬着牙关,无声地横在地上,挨完了五十板。
一切结束的时候,他被人扶起,曾抬头看了一眼高处,那一眼无波无澜,淡漠似雪,从容胜云。
不像此刻的秦长泽,他还什么都没说、没问,他却满面惴惴,一身张皇,毫无帝君的从容之气。
“所以,你认罪了?”
母妃说过,父皇恨人犯错,更恨人犯了错,不肯认罪,母妃还说,若他犯了错,只要肯认,父皇定能宽容。
“是,儿臣认罪。”
“弑兄是死罪。”
秦长泽一听,吓得脸色惨白,他一边慌忙伏到地上,一边思绪飞走:“父皇,儿臣——儿臣——”
可怜他憋了半日,没能憋出一句整话,元好问看不下去,递给九皇子一个眼色,秦长鹏急忙喊:
“父皇,七哥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这——”
秦长鹏哪里晓得,他不过是乱喊了一句,但,他不知道,秦长泽却被他的这一喊,喊回了冷静。
“回父皇,儿臣不想、不敢弑兄,可三哥之罪太大,恐连累西汉被东梁、北魏、南唐三国共讨之。
若是如此,西汉必危。
儿臣不能眼见父皇、臣民陷于危难而不管,故而想截杀三哥。
若三哥死在南唐,南唐便不能责问西汉,反倒西汉能以苦主之姿,联合东梁、北魏,声讨南唐。
儿臣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西汉,还请父皇明鉴。”
“糊涂!”皇帝怒斥,一派痛心疾首,“老三是你嫡亲的兄长,便他罪该万死,也轮不到你杀他!”
“儿臣知错,求父皇饶命。”
“朕不能饶你。”
皇帝冷言,眼神斜向秦长风,秦长泽立时看懂皇帝的眼神,他稍稍犹豫,咬着牙,扑向秦长风:
“三哥,愚弟知错,求三哥宽宏。”
哪怕秦长泽写给南唐天子的信少了一封,但他为何要杀他,父皇一清二楚,他知道,却由他胡说。
他,是真要他死。
“老三,你不说话,是不肯原谅老七吗?”
“血亲大于天,哪怕是天诛地灭的罪,身为至亲,都该宽宏。”秦长风答,答完,又问,“父皇,您说对吗?”
“对。”皇帝勾唇,露出一丝笑,“朕瞧见你们兄友弟恭,心里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百倍。”
林德元连忙躬身:“恭喜陛下。”
“就属你最拎得清。”皇帝笑啐,“还不去叫御厨备席?朕今夜要在云台殿,和老三、老七畅饮。”
“老奴遵旨。”
未等林德元退出天禄阁,韩彪又昂起头:“陛下,您不怪三殿下了?”
“谁说不怪?”皇帝面色一沉,“便南唐国主奸猾,藏了朕的书信,老三也不该疑心朕要弃他!”
“陛下说得是,三殿下不懂事。”
“这是不懂事吗?
这分明是蠢!就因为他心性浅,不信朕这个亲父,去掺和南唐政事,才叫南唐国主逼得朕杀子!”
“是是是。”韩彪连连称是,“全是三殿下蠢笨,可殿下再蠢笨也是您儿子,您不能叫人坑了他。”
“朕若护了他,又该怎么向南唐国主交代?”
“陛下手里不是有七殿下和南唐国主的密信往来嘛。国主身不正,也不好意思问殿下的罪吧?”
“呵。”皇帝冷笑,“韩彪,朕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知道,你的口才竟不逊御史台的那帮老东西!”
“陛下谬赞。”
“朕是赞你吗?!
错有先后,老三勾结南唐逆臣,欲杀国主在先,国主愤恨难消,要杀老三在后,真要论,还是老三错!”
韩彪不敢叫嚣,可怜巴巴地求:“陛下,老臣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您想怎么罚,能给句准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