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摇摇头,没有回答左伯棠,转而反问:“江相宜跑了,禁卫抓不到人,故而陛下来请相爷。
相爷熟知权贵秘辛,想必知道去哪里抓人吧?”
“老朽不必知道,天牢有的是知道的人。”
“紫霞山,黄蛇洞。
十年来,江太尉在洞中私造刀枪,在山中操练兵械,相爷若不速速将其拿下,他必率兵攻入金陵,祸害百姓。”
左伯棠神色一凛,提步便走,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问:“宁姑娘,你这般帮住老朽,图什么?”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小女在九族之列,望相爷官复原职,能向天子求情,免了小女的死罪。”
“我知道了。”
左伯棠走后,溶月合衣倒上草席。
梦里,铺天盖地的人脸向她袭来,每张脸上都写满怨憎,他们愤怒地叫嚣:“宁溶月,你该死!”
“姑娘,有人来了。”
她睁眼一看,见方越俊提着更灯,立在牢房外:“看来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扰了宁姑娘的安眠。”
“方公公说笑了,天牢哪里是好眠的地方。”
“说得也是。”方越俊呵呵一笑,笑完,他面色一正,扬起手中圣旨,“陛下有旨,宁溶月接旨。”
溶月伏首。
“江相宜谋逆,朕理当诛尽江家九族,然,江家能伏法,有赖宁溶月大义灭亲,正所谓功过相抵,朕决意赦免其死罪,钦此。”
“小女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宣读完毕,方越俊立刻命人打开牢门:“宁姑娘,快出来吧。”
“好。”
溶月走到牢房外,欲躬身接敕旨,方越俊托住她,直接把圣旨塞进她怀里:“奴婢恭喜宁姑娘。”
“多谢方公公。”
林缨适时摸出十两银,塞给方越俊。
“宁姑娘太客气了。”
方越俊笑着接过银子,提起更灯,引着溶月往上走:“昨夜,左相率领一万禁卫,奇袭黄蛇洞。
江相宜领反贼负隅顽抗,两军于山中乱斗一个时辰,最终,反贼不敌,除江相宜外,江氏子弟尽被斩杀。”
“禁卫威武。”
“宁姑娘说得是。”
两人于说说笑笑之间,上到了第二层,两边牢房的人瞧见灯光,扯着脖子大喊:“放我出去——”
方越俊唇角一沉:“太吵了。”
狱司连忙抽出腰间长鞭,一边全力挥向左右牢房,一边冷言厉斥:“再有人喧哗,老子抽死他!”
死囚不敢叫,喧嚣骤停。
方越俊复又扬起更灯,引着宁溶月往楼上走,突然,有人扶着冷墙,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低问:
“姑娘?”
狱司闻声,勃然大怒:“本官一再告诫,还有人不听话,那就怪不得本官了!来啊,把她拖出来,打死!”
狱卒打开牢门,把人拖出来。
“打!”
“慢着。”溶月急言,“方公公,她是我的奴婢,冰娘,不知公公能否通融,允我带她一起离开?”
方越俊拂袖,示意狱卒松手。
“她既是宁姑娘的人,姑娘当然可以带走。”
“多谢方公公。”
“宁姑娘又客气了。
说来,倒是奴婢疏忽,忘了告诉姑娘,相爷求了陛下,大牢死囚,除去男丁,姑娘可以带走两人。”
“诶?”
左伯棠这是何意?
未等溶月想明白,方越俊又补了一句:“这两人,不论主仆。”
话音刚落,牢房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到片刻,她们疯了般地探出手:“带我走,带我走——”
“不必了。”
不管左伯棠何意,此间的人,她一个都不会带走,她是她们的仇人,她今日救一人,来日这人便会来杀她。
“别走,救我——”
死囚叫得越发大声,狱司受不了,抡起鞭子“啪啪”狂抽,待他抽死两个人,牢房才变回死寂。
这时的溶月,已经走到甬道尽头,左手边的一间牢房里,有人张皇惊呼:“老夫人,您怎么了?”
她侧首一看,江老夫人横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拽着李夫人,泪流满面地哀喊:“囡囡,囡囡……”
巧慧冲到门前:“月姑娘,老夫人是你嫡亲的外祖母,当初若不是老夫人接你回家,你早死了!”
江家将要被斩首,她有心到此为止,奈何有些人不肯消停,还拿母亲作伐,那就怨不得她心狠。
“狱司大人,能劳您开个门吗?”
“开门。”
门一开,溶月要进门,方越俊侧身半步,吩咐狱司:“把里面的人清干净些,免得伤了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