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寂静,鸟儿听不懂二人之间的机锋,只管在窗下的一株桃花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溶月低眉,眼神落在几案上陷入困境的棋局,棋局之所以被困,是因为一方彻底被另一方牵制。
一如此刻,丁夫人试图牵制她。
“既酒水有问题,我不喝也就是了。”
丁夫人笑意一僵,这不是她预期中的局面,她以为溶月会着急,会慌乱,会迫不及待地抓着她,问她该怎么办。
“有三殿下护着,月儿真不一样了。”
“三殿下待我是不错。”
“呵!”丁夫人怒笑,“三殿下是能耐,可这里是江家,只要二嫂杀人的心思不死,月儿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那照四舅母的意思,我又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与其被动接招,不如主动出击,把想害你的人除个干净!”
汹涌的杀意,似洪浪在丁夫人眼底决堤,“除个干净”,不是她对她的劝言,而是她内心的迫切!
丁夫人想要杀尽江家!
“四舅母高看我了,以我之力,哪能除尽他们?”
“我可以帮你。”
呵……
溶月在心里失笑,她留下丁夫人,是为了把她变作一把杀人的刀,没想到,她也想把她变作一把的刀!
“月儿,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怕犹豫下去,叫二嫂得逞,悔之晚矣吗?”
“四舅母,先前,二舅母非要杀我,是为旻玉,如今,她知道我不会损及旻玉,便不必非要杀我。”
“哈哈哈……”丁夫人一阵狂笑,“不知道宁姑爷泉下有知,听到这话,是不是也笑得停不下来!”
“什么意思?”
“你不晓得吗?宁姑爷是二伯害死的!”
她知道江家害死了父亲,但她不知道,是谁动得手。
原来,是江正方吗?
“二嫂要杀你,从来不是因为旻玉,而是因为你是宁姑爷的女儿,她怕你终有一天,会为父报仇!”
是,她一定会!
溶月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她一边伸手抓住丁夫人的手,一边急急追问:“四舅母,这到底怎么回事?”
丁夫人又笑了:“最近,我忽然想起一桩旧事,你四舅曾在宁姑爷出事的前,在聚贤楼撞见你二舅请人喝酒。
没过两日,那人便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告发宁姑爷受财枉法。”
“林元山?”
丁夫人唇角的笑意越浓,她轻斜眉角,目光略过窗台,落向候在廊下,心神不宁的林缨:“原来月儿知道。”
“我知道林录事告发了父亲,可——”
“可他是无辜的?”
“……”
“如果林元山真是无辜,你的贴身婢子林缨,就不该瞒着你,跑去清夏堂见二嫂。”
“林缨去了清夏堂?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呵呵呵……”丁夫人发出愉快的大笑,“可偏偏,人间有时候就是这样荒唐。”
丁夫人站起了身:“二伯有没有勾结林元山,冤死宁姑爷,你只要好好审一审林缨,就一清二楚了。”
“我会问的。”
“我等你问清楚。”
丁夫人抬步而走,到了碧纱橱下,她停下步子:“忘了告诉你,林缨从二嫂手里得了一件东西,未免她不交代,月儿不妨先去搜搜她的房间。”
“多谢四舅母相告。”
“客气了,我是见不得江家如此欺你。”
如果丁夫人真有这份良善心,当初母亲跪求江家救命的时候,她、整个四房就不会立在一边,只字不言。
丁夫人走后,溶月独坐了片刻。
她早知道,林家并不无辜。
不管林元山是受制于人,还是别有所图,他去大理寺告发父亲是不容抵赖的事实,林家难逃害人之责。
当初她救林缨,一来是因为无人可用,二来,林家遭被弃,林缨心怀怨恨,她的恨能助她报仇。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寥寥几月,林缨数次为她奋不顾身,她心头的那堵高墙不由自主地出现松动,她渐渐不想对她设防。
她,错了吗?
“来人。”
林缨端着一壶茶,笑眯眯地走进房里:“姑娘,婢子煮了一壶新茶,用得是今春的第一场雨水。”
“很香。”
“婢子给您沏一杯。”
“好啊。”
林缨把茶递到她的手边,递过来的刹那,她看见几案上放着一只白色瓷瓶,她的手忽而一抖,几滴茶从杯口滚落。
“姑娘,奴婢该死。”
“你见过这瓷瓶?”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