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四,小年节。
天未大亮,溶月起身洗漱,然后照规矩,去正院给江老夫人请安。
她到得最晚,进门的时候,各院的姑娘们各得了一身新衣,正欢欢喜喜地围坐一团,不停地对老夫人说着吉祥话。
“月儿给外祖母请安。”
“是你来晚得,可别怨别人把好看的衣裳先挑走了。”
溶月瞥着几案上仅剩下的一身苏绣月华锦衫,笑着回道:“不会,这一身极合适月儿,多谢外祖母。”
江老夫人笑意一淡,转头对其他人说:“好了,你们别尽绕着我转,花玉前儿个和人定了亲,你们还不赶紧过去道个喜?”
姑娘们大惊,纷纷看向花玉,七嘴八舌地笑问:“四姐姐定亲了?定给了金陵城的哪一户人家呀?”
江花玉低眉,没有回答。
姑娘们一瞧,哈哈调笑:“瞧见没,四姐姐不好意了!”
江花玉的头垂得很低,看不清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但,她衣袖下的手攥得极紧,看着不像羞涩,更像愤怒。
江巧玉看出端倪,凑上去,揪着江花玉的袖子,嗔问:“四姐姐,你是去了何等好人家,竟舍不得告诉自家姐妹?”
江花玉衣袖下的手攥得更紧了。
见此,江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沉下眉:“花玉定给了庞内史家的嫡长子,只等开过年,庞家便会来下聘。”
这话一出,立刻惹得几个未定亲的姑娘露出艳羡,江巧玉更是干脆松开江花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恭喜四姐姐。”
江花玉抬眸,眼底不见喜色,她冷冷地对江巧玉说了句“谢谢”,然后目光略过她,含恨地看向溶月。
溶月知她恨什么。
庞家位列九卿,权势滔天,江花玉一个庶女,能嫁给庞家嫡长子为妻,本该是一桩令人嫉妒的事。
然而,庞家嫡长子已年逾二十六,他至今未娶正妻,不是不想娶,而是身患隐疾娶不到合心的!
此事旁人不知,江家不可能不知道,江家知道却还把江花玉定给庞家嫡长子,这是拿她换权势。
“月妹妹怎么不说恭喜?”
“恭喜。”
江花玉闻言,又垂下了眼。
若不是宁溶月,她会是江宁府的陪嫁,若能定给临漳世子,她又怎么可能被嫡母卖给庞家的病秧子?!
她好恨!
江老夫人瞥着江花玉,眼底的不悦更重。
她心道,四丫头约莫是知道了庞家的底细,可庞家嫡长子再不好,那也是嫡长子,只要她为庞家生下嫡长孙,那庞家的后宅还不是全由她做主?
真真是没远见的东西!
“四丫头和五丫头定了亲,家里该开始操心六丫头和八丫头了。”
江巧玉和江春玉一听,立刻羞得垂下头,春玉更是怯生生地说了句:“祖母,孙女不嫁,孙女要陪着祖母。”
“又胡说!”江老夫人又笑,“嫁人可是女儿家的头等大事!放心,有江家在,你们不可能低嫁。”
江巧玉复又勾起唇角:“多谢祖母。”
“嗯。”
房内重归一团和气,江老夫人和姑娘们说了半刻钟的话,才懒懒拂袖:“今日就到这儿,都回吧。”
“是。”
姑娘们纷纷屈身,转头要走,但没等她们转过身,丁夫人被巧慧领进房里。
“还好,还好,人都还在。”丁夫人一边夸张地抚胸,一边冲老夫人屈身,“媳妇儿给母亲请安。”
“你怎么来了?”
丁夫人笑兮兮地递出帖子:“回母亲,正折此番有惊无险,实属大幸,所以我打算办个宴席,请各院共庆。”
江老夫人眉毛一皱,接过帖子。
“今晚?”
“择日不如撞日嘛。”
“其他院的帖子都送去了?”
“送了。”
“都去?”
“回母亲的话,各房说,只要母亲答应,他们都去,所以媳妇才到正院问一问母亲,能不能允他们去?”
江老夫人的面色更沉了。
她是不待见四房,但这个事不能摆上明面。
江正折被千金坊扣下的事闹得不小,金陵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相宜治家太过严苛,少了人情味。
若四房设宴,她再不许其他三房去,那就不是一句“少了人情味”能搪塞过去的。
“巧慧,你跑一趟各房,就说正折设宴,得空得该去都去,不需要来问过我的意见。”
“是,婢子这就去。”
巧慧一走,江老夫人目光扫过一众姑娘们:“花玉、旻玉、巧玉、春玉,还有……月儿,你们能去得也都去,听到没?”
“是。”
丁夫人欢